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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白鱼悄无声息地红了眼眶,“就算低贱如泥沙,命如草芥,就算青史不留名,一笔带过的描述也没有,至少不能呐喊一声冤屈的权利都被剥夺。”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采石场三百多人被烧死,不是第一次这样直观地目睹封建时代毫无人权可言的命如蝼蚁,不是得知昌平贪污的银子被送进内库,恶意扑面而来,或许赵白鱼会如霍惊堂、陈师道等人所期待的那样,成为一个聪明且懂进退的官吏。
他可以暂时退一步,可以忍辱负重,可以不对东南官场挥刀。
他一直在努力地接受这个时代的不完美,接受它的封建愚昧和王权至上,竭力去理解、包容一个时代的人文文明,因为他知道他没有能够倒转乾坤的能力,唯一能做到的是尽己所能,在过去的时代和现代的思想中寻找平衡。
这个时代并非全然黑暗,也有殉道者,也有它闪闪发光的地方。
可是他见过黎明的太阳,回头看到身后仍在黑暗里挣扎的底层人民,既没有力挽狂澜的本事,也没能救民于水火,怎么能连一个公道也给不了?
霍惊堂紧搂着赵白鱼,想说不值得,太傻了,世间不是非黑即白、官场更不是一个纯粹的是非场,人生在世本就是一场场不得不退让的妥协。
如果心有不甘,便打开另一条路走过去,目的达到就行,报仇雪恨的办法很多,仇人以死谢罪就行,何必拘泥过程?何必一定要将犯人的罪行公诸于众?
现在他明白了。
赵白鱼在乎的,不是逍遥法外的罪人那条命,而是死者的公道,是万万千千底层百姓已经习惯被剥夺的最基本的公道——
有冤申冤,杀人偿命。
霍惊堂能感同身受赵白鱼的高义和坚持,也心折于他的至善至真,可是对他来说,活着的赵白鱼更重要。
“会有还百姓公道的时候,会有让昌平身败名裂的机会。我、陈尚书、高同知……有这么多公卿大臣站在你这边,还有祖父和十叔,再不济我还有能威胁陛下的底牌——”霍惊堂不自觉带了点祈求的意味,“别跟陛下对着干,你给我们一点时间,一定能让昌平伏法。”
赵白鱼只问:“你什么时候知道昌平替陛下办事?”
霍惊堂紧闭双眼,“我没插手过两江官场,是因为之前寻找万年血珀,江南皇商被灭门,所以派人暗中追杀,查到一些东西,隐约有了点猜测,便立即叫停,没有继续追查。杜工先撺掇你去两江的时候,我才警告他,我希望你别来,结果还是被算计来两江。我心存侥幸,也许你懂明哲保身的道理,任钦差赴淮南,你就能聪明的全身而退……”
“是我还不够了解你。内情如何,我实际不清楚,当时退得太快,是离开西北军时,祖父告诉我详情。”
“原来是这样。”
霍惊堂反复强调两江官场复杂,始终反对他过来,耳提命面要他小心谨慎地提防着两江官场和元狩帝,已然是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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