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蚂蚱并不给林宁山仔细欣赏的机会, 趁明蕙一不注意就跳走了。明蕙很有些惋惜的意思,林宁山让她别着急, 他给她捉回来。
明蕙说:“这么黑, 别找了。”找不到是一方面, 这么大年纪了,还让人给她打捉蚂蚱,光是想想就够不好意思的。林宁山又捉回了蚂蚱,重新放在了明蕙的手背上,触须触到明蕙的手背,明蕙有点儿发痒。看了会儿,两人又把蚂蚱放走了。
如果不是林宁山给她系鞋带,明蕙还意识不到自己鞋带开了。
这时候在鸟叫虫鸣之外,明蕙听到了人声,由远及近。她下意识地关掉了手电筒,整个身子低了下去。她并不怎么在乎别人怎么议论她和林宁山,前提是这议论是抽象的,她知道这种没有根据的传闻传着传着就散了。如果这议论有了具体的图像,比如她和林宁山大晚上钻了玉米地,这个事就得跟她一辈子。虽然他们没干什么,但很有可能干了什么。这一个单一的事件可以引发无数的猜测,解释是解释是不清楚的,但不解释就代表着默认。早十几年,她都不怕,顶多被骂 “不正经”,但现在,再议论就是“老不正经”了。她还要在这里生活,受不起这种具象的议论。
是对面田里的一家人,晚上来捉蚂蚱。他们并不是像明蕙和林宁山一样只是捉了蚂蚱来观察,看会儿就放走,而是要捉蚂蚱回去当夜宵,一百只都不够。一家人一边捉蚂蚱一边说话。
刚才出去还有的解释,现在突然钻出去则是完全说不清楚了。
明蕙在虫鸟的叫声中听着自己的心跳,风打在玉米叶上,发出簌簌的响声,两个人坐在地垄上,她的头发沾了露水。怕引起注意,明蕙一个字都没说,林宁山也很有默契地配合她保持沉默。手电筒关了,明蕙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林宁山伸手去抚摸她的头发,明蕙心跳得更快了,她想让林宁山不要这样,又说不出。林宁山扳过她的脸,趁着一点儿月亮的光亮打量她,手滑到她的脸,像风拂过玉米叶,不同的是,没发出一点儿声响。明蕙不知道玉米叶会不会痒,但她的脸很痒。林宁山说的话很轻,和风声一起送进了她的耳朵。他对她说:“我喜欢你。”
他的手抚过她脸上的细纹,好像要把她们熨平似的。
月亮慢慢隐到了云里,泪刚落下,就被风干了。
明蕙想起很多年前,她和林宁山一起也是在玉米地里,捉蚂蚱当夜宵,身上叮了许多包,可她很快乐。回去太晚被家里人抓了个正着,她父母兄弟很着急地问林宁山是不是欺负她了,她理直气壮地说没有。除了捉蚂蚱,什么事都没发生。
后来让她想起来就觉得胸口发堵的也是这几个字:无事发生。她宁可发生点儿什么,哪怕发生一些错误,也比什么都没发生要好。
对面地里的声音很大,透着欢快,“我现在至少捉到了五十只蚂蚱,你捉到了多少只?”
“和你差不多,再过半个小时咱们就回家吧。”
等对面地里捉完蚂蚱已经很晚了。明蕙起身时沾了一身露水。晚风吹起明蕙鬓间的碎发,林宁山很自然地帮明蕙把碎发拨到耳后,回家路上,林宁山要牵明蕙的手。明蕙下意识地让他握了,她想这个点,街上应该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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