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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清风一样的徐徐行入,帘幕开启又垂落,光影摇曳,动静生姿。
乘舆里屏退了侍从,十分安静。
她俯身跪着,背脊僵如塑,视线所及,只能看见天子龙纹玄袍一端、明暗交叠繁复金丝盘纹慵懒垂曳,袍底经虎尾絇屦所阻,坠出锦袍华美的褶皱。鼻息之间钻入一丝从未闻过的、凛冽又沉郁的香味。
乘舆内落针可闻,适才开启的缯幕还未落下,楚地清风徐徐入,天子的白玉冕旒轻轻作响。
隔得有些远,一道男子的声音,如碎冰击玉般温和清雅,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你抬起头来。”
朱晏亭缓缓立起上身,慢慢抬起脸,依礼,她视线依旧往下,眼睫轻覆。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天子的手,玄色龙袍之上,色如白玉,干净修长,摆在膝上。
而他却在打量自己的脸。
想到这里,自小承训的朱晏亭蓦的感受到了一丝隐隐的狼狈。
她从小受到的诫责都是:要注重修养德行以配得上母仪天下,行动需端庄,而不是以美□□惑君王。
而此刻,在密闭的舆驾里,只有两个人,她只得跪在原地,仰着下巴,垂着眼睛,任由他人用探询的目光打量。偏偏她心里发虚,只言片语的劝谏也不能,只能如此任他打量着。
一丝晕红爬上了她的面颊,如晚霞尽头几不可察的一抹绯色,泛透净白似素帛的肌肤。
这近乎于羞赧的神色,给一张沾染血迹尘沙的脸庞染上别样景色。
天子朝她招手,语调甚至有些温柔“阿姊,你过来”。
朱晏亭依旧垂着眼,安静站立起身,朝前走了两步,又跪拜下来。
靠得越近,便能看清他玄底的祭袍,这身天子最华丽端庄的衣袍,绣以日月星辰十二章,袖间金龙利爪张目,冰凉的目光直视着她。
她不待天子再唤,又抬起头来,只是眼睫依旧覆着视线。
这细微的倔强,令皇帝微微笑了起来,他伸出一只手,干净如玉的手攀上她的脸颊侧,捧着她半张脸,拇指轻轻刮她面上已干涸的一滴血迹。
朱晏亭任他施为,只是眼睫颤了一颤,神情丝毫未改。
“阿姊,你身上的血从哪里来?”这样暧昧的距离,旖旎的动作,他的声音却清清淡淡的,仿佛真的在与“阿姊”闲话家常。
朱晏亭淡淡道:“是贼寇之血,他们纠结作乱,侵凌陛下的子民,打扰玄祀的安宁,按罪当诛。”
皇帝声音里含轻轻的笑:“你不是应该待嫁章华么?为何会和一个青年将军,单独出来剿杀贼寇,还厮杀至天明?”
这审问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极危险。
朱晏亭身份很特殊,即便她现在看似只是一个三品羽林营副都尉之女,即便皇帝看似想悔婚,然而倘若此时让皇帝认为她琵琶别抱,他完全有理由以“大不敬”之罪将自己暗中赐死。
然而她昨夜在章华为了救李弈做的事,根本不能据实以告。
竟是进退维谷,百口莫辩的局面。
朱晏亭心口微凉,也顾不得忌讳,自下而上直看了上去。
十二根白玉冕旒遮着天颜,看不清他的模样,不能分辨他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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