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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的意思是说庆州的太守贪墨?”庆王道,“本王向来不偏私,若他真有不轨之举,本王第一个取他脑袋。但修堤乃是治河第一件大事,皇兄就算要治人,也得先把河治好再说吧?”
这当然不是兄弟俩第一次在大殿上争论,但距离两人上一次争执已经过去数年之久,人们都认为风昭然已经接受了现实。
可这一次风昭然没有丝毫让步。
最后皇帝大怒:“庆州乃是庆王治下,黄河一旦泛滥,便是举国成灾,到时候灾民流离失所,波及京城,太子你承担得起吗?!”
上一世姜宛卿得知风昭然被罚之后焦心不已,花钱买通勤政殿的内侍才问出这样的详情。
她是女子,不能上外殿,只能在百官下朝之后,扮成内侍去给风昭然送水。
寒风呼啸,风昭然跪在冰冷的方砖上,一整日滴水未尽,双唇干裂。
“殿下,喝点水吧……”她颤抖把水送到他唇边。
他只给她两个字:“——走开。”
姜宛卿现在还记得他说这两个字的神情,眼睫低垂只看见面前的方砖,根本没有抬她一眼。
此时消息渐渐传到东宫,无论美人还是宫人皆交头接耳,悄悄议论。
“听说了吗?”
“唉,真是惨……”
“怎么就没有一点自知之明,鸡蛋偏要往石头上撞呢?”
“是啊,自己在陛下心里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吗?”
“算了,没挨板子,已经是陛下仁慈了……”
“去让他们闭上嘴。”姜宛卿慢条斯理熬着锅里的红豆汤,红豆已经开始糜烂,汤变得浓稠,“嗡嗡响,吵人得很。”
张嬷嬷出去发话了。
她这个太子妃虽然在皇宫不被人待见,但在东宫说话还是算话,大家各各噤声。
林嬷嬷低声道:“娘娘,咱们去看看殿下吧?”
姜宛卿淡淡道:“那可是勤政殿,我怎么去?”
“那……至少在前头迎一迎,也好让殿下知道娘娘担心他?那日娘娘落水,殿下可是想也没想就跳进去救娘娘呢。”
姜宛卿本来想说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太子殿下心性坚韧,能忍人所不能忍,些许苦楚不在话下,他定然扛得过去。
但提到落水……
风昭然上一世抗过去了,是因为无病无灾的,跪一日便跪一日,顶多是膝盖受点苦楚。
这一世他还发着高热,而这高热,跟她脱不了干系。
姜宛卿手里的勺子顿住,锅底再一次糊住了。
*
风昭然跪在殿前。
空荡荡的大殿在他眼前微微晃动。
他知道这是他在摇摇欲坠。
但他不会倒下的。没有任何事能让他倒下。
风很冷,他因为发热,更觉得冷。耳边嗡嗡作响,视野里开始一阵阵发白,似有雾气弥漫。
“殿下,您喝点儿水吧。”
他隐约听到一个声音,娇柔,带着压抑的哭腔。
她一定以为自己压抑得很好了,只是声音抖得跟筛子似的。
他没有抬眼,只盯着地面,地面上的方砖光洁冰冷,水壶里的水洒出来几滴,滴落在方砖上,晕出深色的痕迹。
他的嘴里干得快冒火了,但他不能喝。
是天子让他在这里受罚,该受的苦楚一点都不能少,若是谁敢来减少,便是违抗圣命。
可那个软软的小东西完全不知道,在他身边哀哀请求,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地砖上。
他一时分不清哪些是水痕,哪些是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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