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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树下,月白僧袍,朱红佛珠,瘦骨珊珊,气质出尘,正是代帝出家的祁垣,他已剃度受戒,剃掉头发,却越发显得他眉目宛然,犹如墨笔画就那一股天然清华之气。

他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萧偃过来,上前深深稽首:“臣见过皇上。”他没有再自称奴才,也没有自称贫僧,只是口称臣。

萧偃有些意外,一边向书房行去一边问他:“你怎么也进宫了?是和国师一起进宫的吗?”

祁垣跟在后边,回道:“是与普觉师兄进宫做法事,师兄还在英粹宫,让臣带人先过来皇上这边做好法事准备。”

萧偃点头,又问:“在宝光寺可习惯?正好前几日得了串珊瑚蜜蜡佛珠,朕想着可以赠你,便让他们留着呢。”一边叫何常安:“何大监,去把前日得的佛珠拿来给普澄法师。”

何常安连忙小跑着亲自去库房拿佛珠。

祁垣道:“谢皇上恩典,寺里安稳清静,很适合修行。”

萧偃微一点头,已迈入书房内,却看到书案上供着一个白玉扁花瓶,瓶里插着几枝带着绿叶的菩提花,花穗洁白如宝塔状,叶片碧绿,清雅之极。

“宝光寺的七叶菩提长了千年,花开如塔,盛放如云,臣清晨摘下这最美最干净的一枝,供在佛前,诚心诵经九遍,才带入宫来,敬献皇上,祈求陛下百病不侵,邪魔不近。”

萧偃眉毛舒展开来:“卿有心了。”

祁垣面色沉静:“昔日我年幼无知,侥幸进宫伴驾,看皇上对身边宫人内侍,逆来顺受,不发一言,对皇上多有误会,如今时移世易,轮到我身处不堪,方知人世间有诸多不得已。皇上冲龄践祚,不能自主,却能韬光养晦,向曲中求全。思之过去种种冲撞之处,祁垣深感愧悔无地,陛下器量宽宏,深恩似海,祁垣日日只思想,如何报效皇上深恩。”

萧偃不意祁垣突然坦诚剖白起来,转头看了看他,想了下道:“朕倒也不是一开始便如此,昔日刚入宫,确有许多不习惯之处,但一旦有什么不合规矩之处,朕身边的奶娘、教养姑姑、内侍总管们,谁都能将我关入静室独处,不掌灯烛,只说让皇上败败火,静思反省,一关就常常几个时辰。”

祁垣有些震惊抬起头来,却又想起不该直视圣颜,又重新低下头去,萧偃微微有些自嘲:“哪有什么天生的帝王风范,巍然如山呢,不过是训狗驯鹰一般驯出来的。卿既已知道曲则全的道理,可知这修行对你大有裨益……朕倒不是图你什么报效不报效的,你那情况,宫里不好藏,出宫于你更好,不必再想别的。国师佛法精深,你好好跟着他学些本事……”

祁垣垂睫应道:“臣遵旨。”

萧偃过了一会儿,徐徐道:“度人者,先自度。”

祁垣身躯微微一震,似有所悟。萧偃已转身在书架上找书了,何常安已从外边捧了一匣子佛珠过来,一边笑着道:“奴才看到外边普觉国师的法驾过来了呢。”

萧偃转头命何常安将佛珠给祁垣,一边道:“去御膳房传些甘草紫苏水来,给诸位师父们解渴。”

何常安应了又命人去传话,果然看到外边来报,普觉国师到了。

萧偃坐御榻上,看普觉国师过来拜见,便问普觉国师:“国师适才从英粹堂过来,可对那案子有什么看法吗?”

普觉国师从容道:“伤者受惊吓过甚,已成痴儿,贫僧观那伤口附近似有怨气缠绕,此为宿怨,戾气所化,无法化解,且其因果已偿,命其出宫归家,慢慢调养,尚有可能恢复神智。”

萧偃心中存了点疑问,但未深问,只继续问道:“既是宿怨,则宫中可还有余孽未清?”

普觉国师道:“贫僧观见紫微宫上,龙气蒸腾,蔚然可观,陛下真龙天子,气运加身,不必烦忧。”

萧偃心下微顿,看普觉双眸湛湛,便知他果然是有几分本事在的,不敢再多问,只请国师施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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