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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下身来,宛若蛰伏的凶兽。
这头凶兽贴她有些近,开口时有酥热的触感爬上她的耳廓。
他问:“很苦?”
少女眉眼温郁地摇了摇头:“算不得太苦。”
汤泉行宫的山涧清冷出奇,谢青绾披着斗篷,小靴踩过幽草时有雨后清冽的泥土气息。
大约是那碗汤药起了效,她被山风吹散些困意,掌心都攥了些热意。
谢青绾不过随口扯了句“似乎隐约听到泉响”,却不想这处山涧就在银渺阁后。
汤泉行宫本就依弥雾山山势而建,天工鬼斧,包罗甚广。
顾宴容负手走在她身侧,听泠然的泉响。
天地幽谧,空谷间有刻入骨髓的孤寂感缓缓爬上来。
一众侍从不近不远地随在身后。
谢青绾起了个话头:“殿下,这山涧可有名字?”
顾宴容忽然顿住脚步,负在身后的手微动:“涧驱岚雾,竹荫清源。”
这句子她临摹过无数遍,自然再熟悉不过。
谢青绾怔了怔,抬眸惊异地望向他:“这是……响泠泉?”
她后知后觉地记起来,《响泠泉引》正是裴濯甫当年为上巳节汤泉行宫临水宴饮而作。
后来这本飘逸斐然的字序,被昭帝赏给战功卓著的镇国公以示厚重,辗转到了她的案头。
难怪摄政王的住处安顿在这幽僻清冷的银渺阁,原来还有这份渊源。
谢青绾挽裙蹲下身去,纤指拨了拨凛冽泉水,冰得微眯起眼。
树荫间透出单薄的日色,披落于她流锦春衫上。
顾宴容被那截皓白胜雪的细腕晃了眼,着意挪开目光。
他自诩冷静克己,手中杀孽虽重,却实则少有失控的时刻。
“啊!”谢青绾忽然惊呼出声,起身连连后退,一头撞进了朝她靠近的摄政王怀中。
王府玄甲卫瞬间戒备,拔剑声破空连响。
少女攀上他的肩颈,全无章法地瑟缩在他颈窝间,将一身重量坠在他身上:“有蛇!”
近乎要哭出来。
顾宴容按着她的后心,正欲开口安抚说水隙常有小蛇游走,并不伤人。
谢青绾将那只粉白漂亮的手举至他面前,可怜巴巴地央告道:“险些擦了我的手。”
她努力仰着脑袋,颈侧有还未褪尽的红痕。
命门脆弱,却有人在她这样的地方碾下一片创痕。
是他所谓“冷静克己”的驳证。
第17章 回退
◎他压得极低的声线:“好,好得很。”◎
身后随侍已出剑如电,拦腰将那条翠青的小蛇斩杀。
顾宴容强制从她冰得水莹透红的指节上移开目光,抬手欲拂去她攀上来的手臂。
埋在他怀中的细小身躯却不可抑制地微微战栗着,喘息细碎而凌乱。
她不自觉攥住顾宴容身上衣料,闷声闷气道:“殿下。”
鬼使神差地,顾宴容欲拂开的手称得上温柔地落在她发间。
银钗华美的碎星坠擦过腕骨,微有些凉。
谢青绾一病经年,甚少出过府门。
院里虽多植稀花奇木,却也从未断过驱虫的香料。
她连只老鼠都少见,何况是一条险些擦手而过的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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