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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的真实度只有一半一半,他有四年都在俄罗斯,并没有和武装侦探社正面交流的经历,芥川自己也知道是在撒谎。条野采菊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儿,显然是对这句话的可信度和芥川的来意作出了怀疑。大仓烨子早就告诉过芥川,条野采菊可以倾听万物,一个人是不是在欺骗,只用听一听心跳和脉搏便能得知,但是他并不害怕,也不后悔。
条野采菊听了一会儿,惊讶地发现他听不见任何惶恐,或者说任何踌躇不前的声音。芥川龙之介的心跳声絮絮答答,有那么些木重,分明是与全世界的人类都无不同的跳动声音,却不知为何竟然地度出了类似于冰弦止偃的哀壮感。这份哀壮与沉重慵慵怠怠地透过了他的鼓膜,去抚摸那软湿的耳蜗去了。就连耳蜗上那肉眼无法目见的精神组织,都在为这几声心跳而恻隐不已。他的听力向来比别人灵敏数倍,于是从声音中感受到的情绪便被这种灵敏的感官扩大化,如瀑袭来。他被这种情绪波及到,慢慢的便觉自己心头也开始泛出了悲切的阵痛,以及阵痛后残存的凄楚余韵。条野采菊不得不放弃去听芥川的心跳,让自己能够从这般强烈的情绪感染中脱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你说吧。”
“等价交换,我也有需要从你们那里得到的信息。”
“我可没有什么值得提供的信息。”
“您可是事先就把武装侦探社调查干净了的。”芥川直接揭穿了他装傻的模样,“但是也有不知道的地方,所以等价交换都不亏。让末广先生作证吧,谁背叛诚信,末广先生就可以当场杀了谁。”
条野采菊和末广铁肠都有些惊讶,但马上又调整回了情绪:“你有什么条件吗?”
“我们来玩扑克吧。”他说,“你来洗牌抽牌,我来猜您拿的是哪一张。如果一个也没错,就算我胜。”
条野采菊噗地一下笑出声:“这么逞强真的好吗?你把洗牌权交给了我,但我可不是什么不出老千的正人君子,你对自己的视力这么有自信?”
“那都无所谓,”他见齿轻微翕张,双唇展开,笑靥吐香而来,方才还有些阴霾的脸已被自信抹满,谁也不知道他究竟从哪里获得的勇气,不知道他刚才究竟想到了什么,他的眼角聚起慢碾细流的笑纹,仿若洗过一遍的清澈眸眼中旋栖着美好的情绪,闪电一般地向着末广和条野劈过来,“反正比你还会出老千的骗子,我也早就见识过了。”
与芥川龙之介的牌局很快展开。
末广铁肠在一旁监视着,虽然他一开始就对芥川很有好感,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偏心一番,但他不能自欺欺人地说条野采菊会在耍小聪明上输掉。然而在结局到来的那一刻,或者说早在过程的进行之中,事实就已经超出了末广铁肠的预料。条野采菊难得如此难看且难堪,瞪大了那双眼色较浅淡的眼眸,若隐若现的青筋像粘在脑门下方的蛆虫,不甘与惊疑使他不停做出齿列相撞的小动作,摩擦出短促的类似于磨牙的声音。芥川龙之介的外表却是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镇定无波,他用手捂住唇齿,轻咳两下后便不无得意地笑出来,眼形也因此睨压成含蓄的月形弯,双手轻轻托起一只桃红色茶杯,呷了一口温茶,再把手端正地摆放在圆润的膝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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