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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探骊小心地抽出手,理了理方才动作时被蹭乱的裙子。
玉罗裙是玉湖边的知名制衣匠纯手工缝出的,上面花纹繁复,是江南地区一直传承下来的审美,美在红飞翠舞,美在物华天宝。
入她眼却是莫名悲凉。
卫粒的事业蒸蒸日上,而自己只能躲进无人打扰、无人认识的寺庙中,才能在清晨的诵经声中、在午间树林聒噪的蝉鸣中、在傍晚柴火燃烧的焦木味中,稍微逃离一滩烂泥的现实,抓住转瞬即逝的平静。
时尚博主?
如今自己这副残破的身心,时丧博主还差不多。
“哎呀,你看,好漂亮啊!”为了逗她开心,卫粒手指向花瓶,故作惊呼。
瓶中无根的百合原本花苞紧拢,此刻无声而热烈地舒张,如一部震撼的默片。
狐尾般的花瓣似乎在说,请看看我,我的心是为你打开的。
花知人意。
在如此失落的生活中,她把卫粒当成了唯一的浇花人。
哪怕——
哪怕她没有感应,永远不会作答,她也甘心认命,愿意无条件付出满腔热情。
“漂亮有什么用啊?风吹不得雨打不得,过一夜就枯死了。”孟探骊抚上自己比花瓣还白的手臂,感受肘窝的血管跳动。
“我不喜欢。”
被珍视的鲜花的一生。被扭曲的鲜花的一生。
卫粒却突然道:“探骊,你什么时候休学回国的?”
孟探骊抬头,抛去疑惑的目光:“你不是知道吗,去年年初回来的,有一年多了。”
“嗯,差不多也是GHG最难的时候。”
她和池斓过了大半年没有业务的日子,发出去的邮件回复寥寥,打电话过去自荐总被挂断。
她们一度想到要解散GHG;然后各自带着简历,重新穿着不喜欢和不合适的职业套装,去人才市场上接受或高或低的品头论足,接受隐形的求职歧视。
可无论曾经有过多少委屈和困难,再大的波澜,现在想来,后悔是没有的,遗憾只有一点点。
更多的,是充满温情的怀念。
也许再过几年,它们甚至会越来越淡,会成为沉入心底的涟漪。
“但也是那个时候,我决定继续在GHG工作下去,”卫粒的棕色瞳仁伴着香薰蜡烛,在暗室中闪动,吐露了许久以来无人知晓的心迹,“因为我还是很喜欢这份工作。”
在那些因为辛苦和拮据而崩溃的时刻,不是没有过自我怀疑。
但正是无数个折磨人的时刻,让她明白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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