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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霞从小到大,看戏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清。在她眼中,“戏”本身就已经堪称是陌生和奇异,唱戏的人更是带有几分神秘色彩。远远的看着琉璃彩,她好奇到了害羞的程度,又想把人家瞧个仔细,又怕被人家发现了目光。

琉璃彩坐在楼后的一片阴影里,鹅蛋脸已经由红转白了,低头垂着长睫毛,他目前没了主意。下一步如何走,也不知道,横竖是不能真就这么一去不复返,迟早还是得回班子里,但是何时回、怎么回呢?难道真要对那大混混低头吗?

对于这个问题,他现在还给不出答案。

微微的扭过脸,他用眼角余光扫了那绿纱窗一眼,窗后一直有人在来回的走动,就是那个救了他回来的年轻先生。年轻先生蹬自行车驮着他逃的时候,真是不惜力气,让他还以为自己是遇见了古道热肠的侠义之人,哪知道一到家门口,侠义之人就有点变了脸;及至进门说了几句话,侠义之人毫无同情之意,对他越发冷淡,待到最后得知了他乃是男儿身,侠义之人彻底抛弃了侠义,居然不顾他的死活、想要直接把他撵走。

琉璃彩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年来,见了他的人中,有对他鄙夷的,有对他谄媚的,也有对他想入非非、垂涎三尺的,但像这位先生的态度,他实在是第一次见——他对他好像也没什么意见和情绪,就单只是烦他。因为就只是烦,所以他最好是彻底滚蛋,次好是滚出他的视野,让他能够眼不见、心不烦。

琉璃彩从来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招人烦的一面,本来心里就悲愤难过,这回又添了惭愧和懊恼。欲走,不敢走,欲留,人家还不给好脸,简直是要活活的难死他。

这时,傅西凉走出来了。

傅西凉出来之后,扭头看了看鸡——无论什么东西,一旦为他所爱,且归了他,在他眼中便有了不凡的光彩。这小母鸡虽然带有几分秃相,但因为是他家的鸡,所以他出来进去的,便总要看它一眼。

一眼看过去,他也瞟到了一旁的琉璃彩。

这让他皱了皱眉,随即转身走到了琉璃彩跟前:“你起来。”

琉璃彩站了起来,以为他终于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了。

哪知他弯腰抽出他身后的方凳,扭头看了看四周,然后走去梧桐树后,将方凳一放:“你在这里坐。”

他莫名其妙的走了过去,不由自主的捏了嗓子,发出娇声:“为什么要坐到这里来呢?”

“这样我就看不见你了。”

他又红了脸:“我到底是有多讨人厌,让你看都看不得我?”

“你不讨人厌。”傅西凉说:“我只是不喜欢让陌生人到我家里做客。”

说完这话,他见琉璃彩仰脸看着自己,一边看一边忽闪着两只大眼睛,不知是何用意,又像是被灰尘迷了眼睛,又像是在对自己使眼色。

疑惑的盯着琉璃彩,他继续说道:“你一定要躲到我家里,我也不能把你推出去,万一你一出门就被大混混抓去了,虽然抓的不是我,但我也——”

他刚想说“我也不会高兴”,但是一转念,忽然想起了琉璃彩是个男人,而自己对陌生男人不必讲绅士风度,也没有任何保护的义务。如果琉璃彩真的被大混混抓走了,他心里——他仔细感受了一下——其实是无所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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