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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父亲说话不算话,说要给他找少奶奶,结果没有找到就死了——不知道是此事太难、没来得及完成,还是根本就没上心,只是随口敷衍敷衍他。

那时候都找不到,现在更没戏了。有戏也不行,他昨天清点过了自己的积蓄,如果只是他和二霞两个人过日子的话,那没问题,能够支撑很久,可是如果再来一个人的话,就难说了,屋子只有三间,也不够住。

而且先前都不认识她,忽然就朝夕相处的住到了一起去,想来也是令人不安的事情。

还有,两个人刚见面,是不知道能否发展出感情的,他有时候和人交朋友,起初还好,越交越感觉对方讨厌。如果他感觉一个人讨厌,那简直是一刻都不能和对方共处。

他是这样的性格,而如果少奶奶看他是缺心眼外加神经病,那也很难办。他又不能和她打一架,不能打女人。如果是燕云就好一些,燕云是男的,而且跑得很快。问题也出在燕云是男的,燕云如果不是男的,一定就会嫁给自己了。不嫁给自己嫁给谁呢?但燕云有时候也很讨厌,今年才好些了,今年几乎是一点也不讨厌了。

他又想如果燕云是女的,大概双方的关系就会反过来了,听谁说过的?夫为妻纲,燕云是妻子,就该听自己这个做丈夫的。但是……

“还是算了。”他想:“我又没他懂得多。”

想到“算了”二字,他的思考和想象一起告一段落,转身走去柜台,给字典付了款,然后仿佛寒暑不侵似的,目不斜视的走入了那大太阳下。

他走出了没多远,一人快步跑进书店,直奔了那一架子扑克牌,随便挑了三盒拿去付款,然后带着扑克牌横穿马路,上了路边停着的一辆黑汽车。从副驾驶座上转过身,他把扑克牌向后递去:“社长,就是这个。”

葛秀夫接了扑克牌一看,“噗”的笑出了声。

方才他的汽车慢悠悠经过,他在车里憋得气闷,打开车窗透了透气,结果透过书店敞开的玻璃窗,看到了窗旁站着的傅西凉。

他本来想顺路载傅西凉回家,可是叫停了汽车之后,他望着傅西凉,就见他看着一副背对窗户的木架子,也不知道上面摆了什么东西,他的脸上一无喜悦、二无好奇,而是非常严肃的盯着看——也不伸手触碰,就单是看。

他来了兴趣,想要瞧瞧他到底能看到什么时候,结果是比他想象得更久,结束的时候也毫无预兆,忽然转身就走了。

掂了掂手里这三盒扑克牌,葛秀夫感觉这事怪有趣,就像傅西凉那个人一样有趣。

他好像已经连着好几天没有去看他这位小朋友了,不过心算了一下,他又发现其实也没有“好几天”那么久,两天而已。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

*

傅西凉正走得心无旁骛,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短促的汽车喇叭,立刻靠边回了头,不料那汽车也贴着他放缓了速度。车窗开着,一只手从下垂的蓝色窗帘中伸出来,握住了他的手。

他先是一惊,随即笑了:“葛社长。”

葛社长不露面,只露出了一只手,抓着他的手悠悠的摇晃。汽车这时停了,他也停了,把葛秀夫的手拽下来送回窗帘后,他说:“太阳很晒。”

隔着那层窗帘,葛秀夫的声音响起来:“回家去?”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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