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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亦生说这话只是为了安抚,却不想顾澈像被抽了力气一样瘫坐倒地。
他现在倒宁愿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或许还有第二个恒济,可连赵义都知道,恒济可以有很多,姜桂却只有一个。
敢和宪兵队叫板,敢在风声鹤唳的时期大开店铺,敢毫不犹豫地支持共和,敢怒斥总统作为,除了姜桂,哪里还寻得到第二个。
人挤人的牢房里闷热又昏暗,他却觉得从指尖到发梢都冷冰冰的,凉到了骨子里。
模糊的视线里,学生们蜂拥而上扶起他,他却一点感知也没有,学生们焦急混乱的声音都成了耳边的嗡鸣,一句也听不清晰。他忽然想起了他在上海买的那几件小孩衣服,女孩的他照着玉兰常穿的辰砂色买的,袖口围了一圈花瓣,男孩的他就对应着买了绣了墨竹的。
衣服刚送出去,姜桂或许还没来得及好好瞧瞧,那衣服内里还缝着口袋,上面各自绣了几朵桃花......
或许是他送的不好,桃花命薄,是他送错了东西。
时亦生的手抚在他脸上,冰凉异常,他迟钝了许久,身体拖拽着麻木的大脑,理智才渐渐回身,尖锐的哭泣声率先撞进耳里。
是赵义在哭吧,他心想。
又一点冰凉滑进脖颈中,他这才注意到原来眼泪冰冷,能赶走了空气的热。
他费劲地张了张嘴,声带却被控制不住的哽咽阻断,“他......”
“你慢慢说,你想说什么?”时亦生一手拍着他的背,徒劳地想令他平静下来。
顾澈猛地攥紧了胸口的衣服,身体缩成一团,极力控制着颤抖的全身,在哽咽声里憋出几个破碎的字来。
“他......他明明......才刚准备成婚啊。”
牢里关进来的人越来越多,通过这些人的口述,顾澈艰难地拼起来一段画面。
他在广场同学生起义时,胡昌和夏田寿都去了议员家里,姜桂则留在当铺,温铎之手下的人在街上恐吓学生,姜桂便出头替学生说话,喊着“废除二十一条”的口号,鼓舞学生抗议。
这些学生家里都是非富即贵,顶多抓进去关两天,宪兵队也不敢做旁的事。但对待一个商铺老板自然不用顾虑,几番争执下,学生们阻拦受伤,姜桂也丢了命。
学生们盛怒下砸了总统府,袁世凯这才下令追责,而温铎之眼也不眨地杀了那几个鲁莽的宪兵,这件事便就此了结。
就此了结了,姜桂一条命,便这样算了。
时亦生只能凭借着送饭的次数来推断他们在这里关了多久,顾澈一言不发地坐在墙角,每次一有新的学生被关进来,他才会抬起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学生,企图从他们嘴里听到些好的消息。
直到这间牢房挤满了人,再也不能再进来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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