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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顷,他自嘲似地笑了笑。

“好福气。”他说,声音几不可闻,“朕是很难再有侍疾的机会了。”

一抹沉重的痛意自他眸底一掠而过,被顾忱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不禁再度一怔——这样子的萧廷深太过于陌生,和他记忆中的萧廷深都不一样。没有暴虐,没有漠然,没有始终端着的森然冷肃,他现在倒像是一个普通人,会怀念,会感伤,也会疼痛。

萧廷深他……是想起自己的母妃了吗?

关于萧廷深的母妃,顾忱虽未见过其人,却也知道是个温婉娴静的女子。虽生了一张花容月貌的脸,却不会争抢,不会算计,在步步诡谲的深宫中仍能与人为善,也因此落得个暴毙的下场,尽管死得蹊跷,几位太医查验过后却都只是说“突染恶疾”,先帝于是给了追封,以四妃的礼仪下葬了。

然后,她的名字就如同秋天的落叶一样,落了便随水而去,被人遗忘,再无人提起。

她死去的时候顾忱正随父在燕北镇守,父亲听了宫里来人的汇报,沉默许久也只是说了一句话:“可惜。”

随后他叮嘱年少的顾忱:“回京后无论在何时何地,见到何人,都不要再提起娴妃娘娘了。”

顾忱从父亲的郑重态度中察觉到一丝异样,也因此猜想,母妃死得如此突然蹊跷,以萧廷深的头脑和脾性,只怕不会放弃追查此事。

然而再回京时,萧廷深已经是皇后的养子了。他母妃的死对他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也没有落下什么痕迹,他轻轻放下,也没有要回头的意思。彼时萧廷深与顾忱已经疏远,及至顾忱被萧廷深赶出京城,再想起此事,也只能认为,萧廷深选择了一条和他不同的路。

萧廷深选择了能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权力,为此他抛弃了他的母亲,抛弃了过往的岁月,也抛弃了和顾忱之间的情谊。

然而眼前的、现在的萧廷深却在一瞬间流露出了沉重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的疼痛。尽管很短暂,尽管他随后便收拾好了情绪,但顾忱依然在瞬间明白,他根本就不曾放下过母妃的死,或许一日都不曾忘记,他隐忍不发,蛰伏不言,将此事深深压抑在了心底。

这种没有得到安抚的旧伤,只怕比新伤还要疼上三分。

顾忱不由自主感到一阵愧疚,自悔失言。他本就是个心软念旧的人,虽说心里对萧廷深前世今生干过的一系列荒唐事还未完全放下,但终究不忍看他这样,于是柔声说道:“是臣失言,陛下恕罪。”

萧廷深已经恢复了常态,摆摆手:“你无罪,自然不需要朕来恕罪。”

顾忱想了想,决定还是转移话题:“臣先前的提议,陛下以为如何?”

“虽说可行,但赫哲可不是那么好应付的。”萧廷深沉吟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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