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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里,贺梓推窗,隔着濛濛雾气,看着书院方向。

那丫头,该到了书院了吧。

此行想必不会太顺利,书院这些年受萧家渗透,对皇族敌意很重。

自以为热血的青年,总是分外容易被煽动的。

但望她能披荆斩棘,一路抵达雾气那头。

有些事,仿若便是命。沉淀在心中的疑惑,本已因为岁月更迭而渐渐沉寂,然而近些年,昔年往事频频入梦。

就在前不久一天夜里,他梦见夫人一身红衣,脚步轻快入内堂,捏住了他的腮帮,竖眉笑问:泼赖子当真不愿再见我欤?

当年少年夫妻,红烛花下,她性情娇憨,他年少气盛,也没少吵架,他又素来口齿便利,夫人却嘴拙,每每吵不过他,怒极便捏住他腮帮,骂泼赖子。

醒来一室冷月星霜,热泪两行。

旧时昵称,暌违久矣。

他当时想,许是她泉下寂寞,终于谅解了自己,来唤自己。

许是他红尘时日无多。

如今才明白,她竟是在催促他,埋怨他。

一生桀骜不听话的夫君,如何最后便听了那一次,当真依着那遗书,不相忘却不相见了呢!

如何就沉溺苦痛,挣扎不出,任她沉冤埋骨,不见亲人了呢!

如何就因为她性情刚烈,信了她会愤而自尽,决绝生死呢!

他当年离海右时,她确实不思饮食而嗜睡,当时还以为有小疾,他在盛都牵肠挂肚。却原来那时她已有孕。

那几个月盛都变乱封城,来往通信断绝,他甚至短暂下狱,那报喜家书,想必也未到他手中。

成婚多年,一直无子,好容易怀孕,她如何会自尽!

如何会自尽!

雾气渐渐游移而来,轻触脸颊,渐渐便湿眼睫。

贺梓沉默着,缓缓放下了窗扇,最后手指仿若脱力,微微一松,窗扇咔哒一声,重重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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