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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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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拾义从碗里抬起眼,目光微凛:“沈治不是你亲舅舅。”

沈治不是她亲舅舅。

容舒手里的茶杯差点儿离手,难以置信道:“那舅舅是谁?我在沈家从不曾听旁人提过这事,连阿娘都不曾。”

“沈治扛起了沈家嫡支的香火,谁会提起这些旧事?”路拾义淡淡道:“沈老爷与沈老夫人十分恩爱,只得你娘一个女儿。老夫人逝世后,沈老爷也没想续弦,在你娘四岁那年,收养了你外祖母家的一个男孩儿。那会你舅舅仍叫谭治,沈老爷本想着你娘一及笄,便让谭治入赘的。”

“然而你娘十四岁那年,谭治从上京回来后,也不知为何,忽地就被沈老爷纳入了沈家的族谱,改名为沈治,自此成了你娘的兄长。三年后,当今圣上登基为帝,你娘与承安侯府定下婚约。”

原来,最开始与阿娘有婚约的人是舅舅。

阿娘十四岁那年,舅舅已经十八岁了。外祖父是个深明大义的人,若舅舅从一开始就不想入赘沈家,便他同外祖父说,外祖父也不会强人所难。

他一直拖到十八岁时才同外祖父说,只能是从上京回来后变了心意。

当初她同阿娘说她喜欢顾长晋时,阿娘抚着她的脸对她道:“阿娘一定会让我们昭昭嫁一个你真正喜欢的人。”

从前容舒总觉得,阿娘在她嫁顾长晋这事上,比她还要执着。

是因着阿娘不能嫁一个……她真正喜欢的人吗?

容舒握紧了手上摇摇欲坠的杯子。

回沈园的路上,她想了许多阿娘与舅舅的事,脑子里乱糟糟的。直到进了垂花门,听到那道熟悉的嗓音,方彻底回过神来。

“昭昭。”沈治背手立在影壁旁,含笑看着她。

他是个极温文尔雅的人,声音亦是如水一般温和。

容舒抬眼,望着几乎没怎么变老的男人,强压下心头的千思万绪,抿唇笑唤:“舅舅。”

又提起裙裾,笑着往沈治走去。

沈治垂眸打量了她片刻,道:“张妈妈说你一回来就跑去辞英巷了?不是说了,那里住着的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等闲莫要去。”

“拾义叔是昭昭的救命恩人,我既然回来了,怎能不给他送两坛好酒?”

沈治摇了摇头,有些无奈:“下回让江管家替你送去,你如今是大姑娘了,可不是从前的小孩儿。”

沈治将容舒领到三省堂,让人上茶,端出一副要同她详谈的姿态。

他呷了口茶,道:“你娘说你这趟是回来扬州散心的,先同舅舅说说,你为何要和离?”

“就是不喜欢了,也不想一辈子拘在后宅。”容舒看着沈治,笑意盈然道:“我听拾义叔说,阿娘未出嫁前经常跟着舅舅、外祖父一同出外谈买卖的,那时阿娘过得可痛快了,只如今被困在侯府,日子过得一点儿也不舒爽。祖母总是苛待阿娘,父亲也与阿娘离心。昭昭实在不愿意再步阿娘的后尘。”

听容舒提起沈一珍,沈治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清澈的茶液映着他难辨神色的眸子。

“你娘嫁入侯府是为了守住沈家,她从来是个顾全大局的人。”沈治微抬眸,看着容舒道:“倒是你,怎可一声不吭就和离?你可知当初你娘为了让你嫁到顾家费了多大的劲儿?以后莫要再任性了。”

说着揉揉眉心,又道:“罢了,既已和离,那便好生陪陪你娘。你想在扬州玩儿多久?”

容舒不满道:“舅舅怎么好像不喜欢昭昭来扬州?我还当舅舅见到昭昭会很高兴,谁知道一开口就问我什么时候走,早知如此,我便不来了!总归不来扬州,我还有别的地儿散心去。”

听到她这孩子气的话,沈治失笑道:“谁说舅舅不喜欢你来?你爱住多久便住多久,舅舅不催你走了,行了吧?舅舅这段时日有要事要忙,你若要出去,记得让江管家派个人跟着,莫要四处乱窜。”

容舒这才眉开眼笑道:“我有落烟姐姐陪,哪里还需要江管家派人跟着?舅舅怎么还当昭昭是小孩儿?方才明明还说我是大姑娘的。”

沈治不否认,他心里一直拿容舒当小孩儿看待,也知晓这孩子性子跟珍娘一样倔,闻言便叹了声,道:“随你罢,只能在城里玩,若要出城一定要让府里的人陪着。”

容舒笑着应好,回到漪澜筑,她眉眼的笑意渐渐敛去。

阿娘从来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不可能会主动同舅舅提及她在侯府的处境。可方才听舅舅说的话,他似乎一直很清楚阿娘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知道却放任,是以前世才不管阿娘的死活吗?

张妈妈从庑廊下迎过来,笑道:“姑娘可是又被大爷说了?”

容舒下意识看向张妈妈。

张妈妈……也是沈家的人,当初阿娘难产,生下她后昏迷了大半月。

张妈妈便是那时来到她身边给她做乳娘的。

这念头一出,容舒便是一怔。

她不信任舅舅,不信任沈家的人,但怎可不信任张妈妈?

且不说张妈妈的身契捏在阿娘手里,便是张妈妈待她的那颗心,她难道还不知?

前世常吉要送她去四时苑时,本是不欲让旁人跟着的,张妈妈把头磕得血肉模糊,就为了求常吉让她一同去,直到她死,张妈妈都一直不离不弃。

张妈妈见容舒愣愣地看着自己,慢眨了下眼,柔声道:“姑娘这是魔怔了不成?”

容舒眸光一软,笑了笑,便抱着张妈妈的手臂撒娇道:“舅舅训了我两句,可我不管了,好不容易回来扬州一趟,我怎可能一直拘在沈园?阿娘吩咐我,回来扬州要去沈家祖屋看看几位老祖宗的。不仅几位老祖宗,郭姨和拾义叔我也要去看。妈妈你要给昭昭打好掩护!”

见容舒并未有甚异常,张妈妈松了口气。

沈氏交待容舒回祖屋这事,她也是知晓的,便无奈应下:“老奴可以给姑娘打掩护,只姑娘要答应老奴,莫要玩心太重伤了自个儿。”

说着便差人给容舒备水沐浴,等容舒盥洗好,又细致地点上香,待得榻上传来匀长的呼吸声,方提脚离开了寝屋。

落烟被她安排在隔壁的屋子里歇,点了香,这会大抵也入梦了。

张妈妈面上依旧是一副温柔敦厚的神情,出了漪澜筑便慢慢地往三省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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