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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头招呼岐羽上车,又叫上了两个士兵,和边庭一起往雨林开去。雨后的山路很不好走,水一退,地上全是泥,皮卡车一轧就是半米深的辙,人在车里颠来簸去,岐羽不吵不嚷,扒着玻璃,望着窗外参天大树,边庭右手搭在她的肩上,紧紧摁住她的肩。

到了雨林,天色已经大亮,使出哨所时,太阳才刚冒出头,现在都悬在雨林正上空了,只是被阔叶遮挡着,只零碎地洒下几束光,被阳光炙烤的泥土嗞嗞嗞嗞地响着,泛着潮气,弄得整个林子又湿又闷,站上几秒钟就能浑身湿透。岐羽跳下车,静静地往前,边庭、平头和两个士兵跟在后面,丝毫不敢大意。

岐羽朝火山走去,一路走一路张望,头仰得老高,似乎想一直望到祭坛之上,边庭看着心疼,猜想她在找婳娘的坟墓,指了指西边,岐羽会意,朝边庭鞠了个躬,又朝前走去。

到了晌午,终于走到山脚,婳娘的坟墓在一颗古松下,古松参天,针尖被烈日晒得打蔫,在婳娘坟墓上投下细且弯曲的影子,严格的说,这不算是个坟墓,婳娘的尸体被枝桠和崖壁撕裂了,士兵们把能找到的胳膊、腿、碎肉和肠子全埋了也不过埋了一个小土包,还没岐羽的小腿高。岐羽回过头,瞪大眼睛看向边庭,似乎在无声地询问,边庭点了点头,她才在这一抨黄土前跪了下来。

雨林里静得诡异,红彤彤的太阳当顶挂着,晒进林子里的却少得可怜,岐羽跪在潮湿的泥土窝子里,宛若虔诚的香火,边庭和平头互看了一眼,无声地退了两步,让小丫头独自待一会儿,岐羽静静跪着,过了半晌,忽地左右张望,朝另一棵松树爬去,边庭吓坏了,正要扶起她,就见她爬到树下,刨了一抨湿土,湿土中央长着一朵黄色的野花。

边庭见她两手扒得脏兮兮的,指甲上都是泥,想上前帮忙,被平头拉住了。

平头摇了摇头。

岐羽爬回婳娘坟前,把野花种在坟上,用手心拍严实了,爬着退了两步,深深地、深深地提了一口气,脸上涌出一股热泪,她哭花了脸,对着一抨算不上坟墓的黄土,重重磕了三个头。

边庭心都揪起了,只觉得天地间一片虚无,比废墟更荒凉。

岐羽磕完头,所有人都以为她要回去了,可她只是静静坐着,仰起头看着直插云霄的火山,从她的角度,只看得到遮天蔽日的枝桠和藤蔓,但边庭总觉得岐羽的视线穿过层层绿叶,一直看到祭坛上,看向通体漆黑的石棺,甚至再往上,一直看向山洞深处。

岐羽一连跪了好几个小时,平头站不住了,凑近边庭:“差不多了吧,再耗下去天要黑了。”

边庭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西斜,岛上的夜来得又快又急,还是趁早回去得好,他朝岐羽走去,忽地听见一阵哀伤的歌声,岐羽仰起头,轻轻哼唱。如血的残阳下,瘦削如木梳的肩胛骨似乎能刺穿皮肤,她翕着干裂的嘴唇,歌声像被困在冰面下的流水,艰涩难行。

边庭停下脚步,朝平头看了一眼,平头撇嘴,都不忍打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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