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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
没等高瞻说完,顾长愿就抓了件衣服跟着出了门,走了十来米,才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冷风像刀子,割得脸上一道一道的。
到了镇上,边庭已经等着了,见顾长愿穿得少,脱了外套披在他身上。
镇上的人宛如长蛇站在镇子两边,高举着火把,火把上也不晓得浇的什么油,雨水竟然淋不灭,还越烧越旺,照得地上水光粼粼的。火苗在狂风里晃动,映在一众人的脸上,像蛇簌簌地爬,很是瘆人。顾长愿看得心慌,边庭悄悄握了他一下,他转过头,看见边庭眼里也满是严肃。
火光从镇子口一直烧到婳娘家,自从下了雨,岛上的天光就消失了,白天黑夜都一个样,伸手不见五指,倒是镇子上第一次烧了这么多火把,硬生生照出一条狭长通亮的路,诡异极了。火光之外一片漆黑,风声锐利,像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磨着生铁长刀,高瞻第一次见到这阵仗,不敢冒冒失失地往前,和顾长愿、边庭站在镇子口远远地看着。
站了一会儿,最远处的火把动了。婳娘从火光中走近,她披着黑色披风,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右手握着牛角杵,杵上的铃铛叮咚叮咚地响,岐羽跟在她身后,也裹着黑色的披风,头巾遮住脸,俨然一个缩小版的婳娘,再后面是吹号角的壮汉,依旧上身赤裸,从脸到胸口涂满了蓝色的油彩,为首的壮汉端着一个红木方盘,上面供着扎了红绳的牛头,牛头被齐颈砍下,被手指粗的红绳密密缠绕,乍一看像被缚着的人的头颅。
牛头之后,两壮汉扛着一个竹架,竹架上的芭蕉叶在火光下泛着丝丝红光。顾长愿看着那拱起的蕉叶,不觉地出了神,一想到芭蕉叶里面裹着岐舟,就觉得蕉叶上图案狰狞可怕,海浪、山、太阳和牛角都长了一张人脸。
婳娘每走近一处,众人就抬起双手,把火把举过头顶,跟着婳娘的脚步前进。雨打在地上啪嗒作响,风中有木头炸裂的声音,混着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反而衬得周遭更加阴森寂静。婳娘走到顾长愿面前,火光也窸窸窣窣地爬上了顾长愿的脸,顾长愿心里突突乱跳,不由得想退开。
有人不满地开口:“外人怎么能去祭拜山神?”
婳娘:“是我让医生来的,既然上了岛就都是山神的子民,也该让山神见见。”
婳娘招手,岐羽递来一个绿色的瓶子交给顾长愿。
“雨林里蛇虫多,涂上它能趋避蛇虫。”婳娘说。
其实医疗队平时都涂了好几层防蚊虫的,未必真用得上这药,只是婳娘一招手,气氛微妙地缓和下来,刚说话的男人都默默地退到一边。顾长愿顿悟,婳娘这是当着他人的面接纳他们,做给他人看的,说了声谢,认认真真地涂在脖颈处。
有了婳娘的庇护,众人就收敛了,任由顾长愿跟在队伍最后。雨林里雾气弥漫,混着泥土的潮湿气味,漫天的阔叶遮了雨水,把雾气拢得更浓,平日里,林子里的晨雾要么是乳白色,要么近乎透明,可这些天下了雨,鸟兽尸体泡胀了,烂在空气里,弄得雾气焦黄,又臭又浑,让人很不舒服。从镇子口到雨林,尸体泡了一路,沿路都是裹着动物尸体的泥沼,越往深处走,越多粘稠的淤泥,一脚踩下去,费天大的劲儿才能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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