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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春和拉住萱草,低声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不必和他们争一时的长短。”
她们赶到滦州县城时,已是午后了,此时仍不见一丝阳光,散乱的阴云布满天空,雨点落下来,人们一片寂然。
从差吏嘴里听说是一个感受,当县城的惨状迎面冲过来时,顾春和都有些站立不住了。
这里地处北部山麓脚下,昔日山青水绕的县城被泥石盖住了一半,另一半房屋树木庄稼已是荡然无存,触目所及,全是废墟,一点都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空气中缭绕着一层烟尘,所有的一切都是灰扑扑的,人们蓬头垢面,衣不蔽体,双手鲜血淋漓,不知疼痛似地在瓦砾堆里挖着,哭声那样的凄惨,叫人心里发酸。
管营村的村民,两院大牢自愿前来的差吏衙役,还有附近幸存的百姓,认识的,不认识的,抹一把眼泪,用铁锹,用木棍,甚至是用手搬开石砖碎木,哑着嗓子不停呼唤:“有没有人?有没有人?”
临死搭建的窝棚里,一个个伤者被抬了进来,顾春和与几个妇人前前后后忙活着,生火烧水,煮饭熬药,帮着郎中照顾伤者。
一天下来,顾春和累得腰也直不起来了,更不要提在废墟中救人的人,一个个几近虚脱。
雨越下越大,人们也越来越沉默。
顾庭云拖着疲惫的脚步回来,一屁股坐在矮凳上,不停地喘气,显见是累狠了。
顾春和忙端过去碗粥,却被父亲推开了,“我不饿,还有多少米?”
一天都没吃东西,怎会不饿?无非是想着省一口是一口罢了。顾春和低头悄悄拭泪,“还有很多,您吃吧。”
“来之前我再三请司狱使筹钱筹粮,也不知进展如何了。”顾庭云沉吟片刻,“不能干等着,我得去附近几个州县借粮。”
顾春和急急道:“您现在是戴罪之身,他们怎会买您的帐?没有朝廷的令,他们哪个敢动藩库的银粮?衙门没主事的,那些大户也不肯做出头鸟先捐粮,去也白去,何苦再受一顿奚落!”
“你倒是深有体会的样子。”顾庭云乐了,“没事,我有个同年是滦南人,厚着脸皮去他家借点粮食,总归还是可以的。”
爹爹脾气倔,一旦决定的事从不会轻易更改,顾春和只能随他去。
哪知爹爹刚走不到半个时辰,余震发生了。
本已摇摇欲坠的滦州城楼再也坚持不住,呼啦啦如山一般崩塌,彻底堵死了出城的路。紧接着石块断木混着泥水倾泻而下,将穿城而过的滦河拦腰截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堰塞湖。
滦州城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另一端。
暗夜无边,大雨磅礴,没有减弱的趋势。
京城,也是个黑黢黢的雨夜,河北路边防军八百里急报,滦州地动,县城受灾严重。
谢景明立刻准备进宫,刚到大门口,许远的第二份信又到了:滦州县成为孤岛,顾娘子筹粮赈灾,身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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