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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整整两个月,他几乎每晚都做噩梦。

梦醒来,一个人坐在黑暗里,既觉得怨恨,又觉得后悔。

怨恨在于,她答应过,她发过誓,她说过不会抛下他们兄妹不理。

而后悔在于,或许,那瓶安眠药能够让她走得轻松一些,她那么漂亮温柔的人,死状却那样可怖。

他更多的,是憎恶自己的自私与无能为力。

父亲去世以后,爷爷对凌雪梅更加刻薄,他总觉得,是凌雪梅撺掇得陆颉生放弃文职工作去做野外考察。

前些年害得他们父子不能团聚不说,现在又间接害死了陆颉生,要是陆颉生安安稳稳坐在办公室里,哪会碰到什么狗屁山洪泥石流。

彼时爷爷怨气冲天,奶奶以泪洗面,妹妹休学在家。

她撑了半年,再也撑不动了。

于是,第二次的道别无声无息,半封遗书都不曾留下。

人世间总用教条规训,“为母则刚”,好像做了母亲的女人,就不可以自私,不可以软弱,就理应奉献牺牲,挣得一个“伟大”名声。

人类亏欠无数母亲,只肯许以“伟大”的空头支票。

甚至,他似乎都在用这条法度去要求凌雪梅,直至现在才全然醒悟。

如果放弃生命,和陆颉生重逢,是对她而言更自由的选择,那么,没关系。

他已经承担起了长子的责任。

而她可以自由地做一个女人,而不必是母亲。

陆西陵将还剩一截的烟,碾在烟灰缸里,伸手,抬起了夏郁青埋在他肩头的脸颊,一时哑然失笑,“这也要哭啊?”

夏郁青呜咽一声,“我心疼阿姨,也心疼你。”

“那你亲我一下。”

夏郁青抬头轻碰一下。

“太敷衍了。”

夏郁青再碰一下。

陆西陵笑了声,仿佛无奈,伸手捏捏她的耳朵,“走吧,睡觉去。”

她摇摇头,仿佛非要取得他的认可不可,第三次抬头去亲他,不再蜻蜓点水。当她舌尖轻扫过他的唇缝,将要退开时,他蓦然伸手,一把按在她脑后。

主动权交替,她抓紧他的衣领,对抗一种体力尽失,沉入沼泽的错觉。

陆西陵退开,夏郁青低下头,将额头抵在他颈窝处。

他侧低头,手指拂开了她头发,露出她发烫的耳朵,他轻笑着捏了一下,目光随即自她耳后扫去,看见她背后,脊骨微微突出的第一节 。

他用微凉手指轻触。

夏郁青抬起头来,与他目光相对。

只一瞬,他喉结微动,折颈垂头,一秒钟也没再犹豫,直接将吻落在她脊骨骨节处,像将一粒火星,投入干枯的芦苇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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