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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渐起,元绣掐着指头算了算,她从那吃人不吐骨的地方出来俩月有余了。
宁安二十年七月,崇德帝立先皇后嫡子为太子,应承天喜,宫中放了一批到年纪的宫女出宫。
出宫的宫女年岁都大了,真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基本没有,或是许给人家做填房,又或是孤身终老,甚至是看破红尘剃头当姑子,再有年纪大些的,被富贵人家聘做教习嬷嬷,各人有各人的路子。
元绣这些年攒的梯己,为谋了个出宫的机会,泰半用于贿赂女官跟总管太监,还有一小半,则分了几回悄悄托人带出宫。
宫中一个负责饮水送水事宜的小宫女同她关系好,出宫运水时帮她藏了金叶子,后又把钱送至京中绣坊相熟之人处,几番倒腾,她这才能余下点私房。
自个儿带出宫的,拢共十两金锭,另兑了二十张百两的银票,除去首饰,满打满算是有二千两银。
她六岁进宫,熬了近二十个年头,想打听个把消息总能有法子,前些年她就托人寻到了二十年前就失散消息的爹娘了。
宫中什么泼天的富贵没见过,顷刻间楼起楼塌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元绣想的通透,什么大富大贵皆与她不相干,她只管回去跟爹娘过活,至于银钱,够花便好。
绕过前头黑黝黝的麦地,就到了双井村,毕竟山长水远,宫中同外头来往本就不便利,前些年她托人给家里送过一回银子,也不知道现如今是个什么光景,日子过得可好些。
元绣心里早就谋划好了,如今这世道,孤身一人日子过得势必艰难,她双亲尚在人世,能有个家是再好不过的事儿。回乡以后置办些田地,逍遥自在做个地主婆,日子过得且好着呢。
心里想着便到了地方,乡下地界儿便是一头老牛都够稀罕的,何况她赶着的这头油光水滑的毛驴。才进村元绣边受到不少打量的眼神,再加上她的驴车只有个顶,没有遮挡的棚,里头拉的东西一览无余。
除了一路过来几位故友所赠的当地名点,余下便是她自己寻摸到的或许用的上的物件,还有不少稀奇的菜种。
不算多,却也不少,车里装满了大半。
元绣只打听到双井村在哪儿,她爹娘住哪个位置却不大清楚。幸好看热闹的人多,有好心的指了个方向:
“朝东边儿走,最里头那家,烂篱笆围着的破草房就是了”
这话没有鄙薄的语气,全然是在给元绣说到底是哪一间,元绣点头谢过,扯了扯绳,毛驴唉喽两声,极通人性地朝人家指的方向晃悠,留下一群人在身后议论纷纷。
“这是哪家的姑娘?怎么来咱们村儿?”
“去赵家的?难不成他家还有门富贵亲戚?”
……
后头声音元绣都没听见,她沿着东边七拐八绕,方才看到人家口中“烂篱笆”圈起来的几间破草屋,竹子跟荆刺围成的篱笆。
刚刚路过的那些高高低低的院子,本就称不上好,不过现在比起来,这个院子更寒酸。
元绣下车,把毛驴拴在门口刺槐树上,伸头朝院里看了一眼,院子里养了两只干巴巴的鸡,估摸着下蛋都困难。
头先发现她的是个小姑娘,身形瘦弱,衣裳破旧,裤脚袖口都短了好一截,眉眼间跟元绣有两分肖似。
或许是近乡情怯,元绣一时有些不敢说话,前些年虽说打听到了消息,但也只知道双亲尚在,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却不大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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