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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榆从梦里惊醒了。
这一觉睡得跟打仗似的那么累,腰酸背也痛,胳膊也枕麻了,直起身时就听浑身骨头嘎吱乱响。他茫然地伸了伸腰,看着先前被他枕在脑袋下的几叠文书,一时还有点闹不明白情况。再看周围,是间熟悉极了的书房:一整面齐丈宽的顶天立地博古架隔在屋子当中,正好代替屏风起了阻绝视线的作用;博古架正对的就是书案的位置,他能清楚地瞧见上头摆置的每一件东西。
那把九宫玲珑锁是小时候老头给他开智解闷用的玩意,枯枝木笔架上挂着的青鸾羽剑穗是堂兄给的生辰礼,再往下是他那无缘得见的亲娘用过的金仙莲香炉……南物北件、俗器仙具,来头不同风格各异的东西全堆在一块,怎么看都不搭调,外人只怕觉得伤眼睛,他却早都看习惯——这都是他亲手一件件一样样摆上去的,承载着大概可称为“回忆”的东西。
他想起来了。
这里是他的书房。他这半个月都忙着辗转各地安抚民情,晚上还有一摞摞的文书送到案头,连轴转了这么几天,他再好的身体也撑不下来,不知不觉就在书案上盹过去了。此时回过神就赶紧把枕了一夜的那几本文书拿起来,仔细确认有没有不留神沾上哈喇印子。
连着几封帖子都是邀他一同商讨道界未来大计的。
旁边再堆着一摞信,各地顺记铺子递上来的情报信、剿妖前线的战报、驻城弟子每日的上报信,放一块上秤估计能称出两斤纸。看着挺多,可说的事都差不离:要么是前线哪个小队吃了亏,这门派的谁谁把战败的罪责推到那个宗门的领头上,那个领头却说是这个谁谁不听指挥冒进贪功,互相推诿着来争谁当下一个领头的门派。要么就是划分驻地时又出了分歧,赤霄宗的人说他们宗门开创至今三百年都在武南山这地界上,凭什么把他们老家划给别人;飞仙阁的人又说你们还好意思闹,妖魔侵城的时候你们跑得比谁都快,自己让出去的地盘还不许别人凭本事占回来了;两方谁也不让谁,吵得不可开交,结果谁也没注意到城里的莲华派弟子都把城主府搭起来住进去了。
说来都是悟道超凡的修士,道界有难时大家也能成为齐肩而战的同袍,现在人间太平了,这些人反而倒不能安宁了,个个争得跟乌眼鸡似的,哪里还有个“仙人”的样子?
这样下去,不必妖魔来打,他们自己就能闹得道门衰乱了。
要是这时能有个人站出来主持公道就好了。最好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或者名门道统出身,再不济也要有绝对超然的修为,这样才能让万宗服膺、令行通达。他还必须要保持绝对中立的立场,行事公正,不偏不倚,让人相信他的决定真正为了人间长远,让道界从心底顺服他的指挥,让天下哪怕在百年、千年以后,还能记着这一刻的乱与定,让心怀有志的人能同样站出来主持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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