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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蜀郡,夜风已有了些许透肤的凉意。
自知晓陶伯璋已把那封信送往了金陵城之后,崔湛就一直在等,然而直到今天,他都没有等来任何的消息。
他伤得确实不轻,但还不至于就此长眠不醒,又或是他心里头还有个执念——虽然那封信不到最后一刻他不会让她看到,可真到了那一刻,他却忽然发现自己很想知道他的生死在她心里是否还有些许分量。
所以他挺过来了。
就连大夫都说他求生之意相当顽强。
只是他恢复得很慢。
随着时日一天天过去,他等到了圣上的恩旨,也终于等到了可下床稍作行走的康复进展,甚至于他连陆玄的信都等来了,可却没有任何人告诉他关于陶新荷的事。
他不晓得是他们当真不知,还是新荷已经很平静地接受了他的“遗言”,所以没有人能再对他多说什么。
崔湛一点点地感到了失望。
在这样的秋夜里,他望着窗外那轮清冷的明月,突然觉得人生毫无意趣。
这晚他又做了许多梦,零碎且杂乱,甚至还又出现了刚受伤那段时间常会有的扭曲梦境,他几乎就要放弃抵抗。
崔湛就这样在梦境中浮浮沉沉,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觉得自己刚踏实片刻的时候,却又忽然被推门声给惊醒了。
天光随即映入眼中,他看着头顶的帐子,还未来得及反应,就闻到了一丝熟悉的药味。
崔湛出了会神,然后有些疲倦地撑身坐起,口中边问道:“什么时辰了?”
来人微顿,须臾,回了句:“快巳时末了。”
声音传来的瞬间,崔湛蓦地一震。
下一息,他猛地掀开了帐帘,目光投向来人,牢牢抓着。
有长达片刻的时间,崔湛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有余毒未清,否则怎么可能呢?而今日之前还在心中百转千回的那些话,好像突然之间又都化作了空白,他竟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半晌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陶新荷倒是步履从容地走到了他面前,神色淡定地把手中托盘放在了几案上,然后倾身过来帮崔湛整了整背后的迎枕,又顺便探了下他的额温后,才自然地往床边一坐,说道:“你昨夜又有些发热,很是折腾了大家一阵,我让如风、如云都先去休息了,他们这些时日跟着你也没少受罪。”
她边说着,边递给了他一杯温水,又道:“先喝点水,把饭吃了,待会再服药。”
崔湛没有说话,只深深地看着她,然后依言将杯子接了过来,二话不说一饮而尽。
陶新荷就又亲手端了粥来喂他。
“我错过了窦老太爷他们那趟船,”她好似随口地,用一种极为平常的语气说道,“所以来得晚了些。”
崔湛一顿,然后微微点了下头,又继续沉默而顺从地吃着她喂给自己的粥。
陶新荷看了看他,又说道:“窦老太爷说了,你现在是外有毒伤,内有积郁。若是不能放开心怀,只怕这病情还要反复,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我反正是不想做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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