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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阿公远远地就瞧见大孙女在田里指挥夏姐儿几个干事,生怕看孩子这事落到自己身上来,扭头背着手就踮着脚溜了。

他许久不曾在乡里待这么久,跟大伙儿有说不完的话,这天里正也在人堆里扯闲话。

正是春深日暖时,田里跑过来几个妇人,远远地就喊:“张大夫快来!夏姐儿正领着全乡的小孩在你们张家的坟头发了糖,挨个磕呢!”

“你说什么——发糖?”张阿公颈子跟被鬼掐住似的,发出一声破锣音,嚯地站起身,忙不迭往祖坟跑。

里正也吓得花容失色,张姓在大桃乡占了三分之一,本来人就多,还老是只生得出女儿,其他姓多少要嫁出去一些,张家入门的倒比出门的多,所以别看这代张家人不算多,但光数坟包张家肯定是最多的!

这挨个磕下去,岂不是叫自家爹爹多认一条街的外公去?

家里没孩子的人家倒是不急,想起是夏姐儿这条小娘鱼甚至还觉得这事办得还挺合理。

里正的婆娘就在旁边小声嘀咕:“我说什么?他家是不是一点亏不吃?先头才有人在他家坟边儿上拿了点土,这才过去多久,倒让全乡的孩子喊他们老祖宗。”

里正面上斥她:“惯会说嘴的老婆子,天天吃饱了就在这嚼白蛆。”回家就将二十来岁的儿子唤回来再三念叨:“我记得你小时候偷过老张头一盘子桑叶喂蚕,明儿你悄悄的拿两篓子昨儿网的小白鱼给张大夫送去,他若问起来,就言是祖上欠下的,千万把自己择干净。”他可不想到地下被祖宗按着揍!

那头夏姐儿和水姐儿两个魔头正在大房院子头罚站,两个孩子以往年岁小从来没拜过祖坟,今儿得空瞧着张大伯去坟边巡逻就起了心,她两个磕了还不够,想着书里说一堆人才叫祭祖,遂发动了全乡的萝卜头过来。

张知鱼看着她两个花猫似的脸,心头直鼓掌。

大人们却愁得不行。

张老大是全乡顶顶质朴的老头子,张家大房也全是出了名的憨厚老实,张阿公自己自诩如今高低是个文化人,看着两个姐儿这般不着调就上火,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骂:“都几岁了还在耍泥巴,烧灶不会,绣花不会,上天入地第一会!”

对此夏姐儿很有意见:“都是姓张的祖宗拜拜怎么了?阿公你不要那么小气,我给咱们家坟头放的是两颗糖,其他家我都只放了一下就捡起来揣走了!”

张阿公给掀了老底,气了个仰倒。

夏姐儿今年六岁了,再在外头打她也不像话,遂还派了她们去田里劳动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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