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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便又不言了,谢景温拿不准他的意思,硬着头皮开口:“夫人言,稍后前来拜会下官......”

“她不会去的,”王安石道,“你安心归家,她不会去寻你。”

谢景温不了解欧阳芾,然王安石了解,听他笃定语气,谢景温稍显忧虑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是,多谢王公。”

欧阳芾确实仅为吓唬人,她同谢景温不熟,去了亦不知说甚么,然于令史面前立威却颇为有效。

令史们抱着抄检出的文书散去,庭院重归寂静。

章惇与欧阳芾二人皆伫立无言,苏轼反倒先笑了:“未料你们此时前来,招呼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家都乱成这般了,还言甚么招呼。”章惇径自坐在石凳上。

“此言差矣,我赌埋在后院树底下那坛酒尚未遭人发现,”苏轼道,“至少还可招待二位喝上一番。”

欧阳芾垂眸:“你们喝罢,我先走了。”

言罢转身离去,却蓦地闻见苏轼于身后道:“苏某如今这般光景,不是二娘想看到的么?”

欧阳芾脚步停滞,回身望去,隽秀挺拔如白鹤的文人眸光定定视她。

苏轼倏忽一怔,眼中之人仿若欲泣的脸庞让他情不自禁失悔:“......既然不是,何以不愿喝苏某敬的酒?”

欧阳芾喉头滚动,压下涩音:“因为你的酒太难喝了。”

章惇扑哧笑了,苏轼无奈至极:“这回非我所酿......是闰之酿的。”

几人复坐于庭,章惇、苏轼各自饮着酒,欧阳芾本无酒瘾,此刻更无心饮酒,面前那盏酒便纹丝未动。

“子瞻是否觉得,能碍着我夫君一两分,也算成功?”欧阳芾直白道,“先前李定之事,子瞻便不该参与。”

王安石先前荐李定为谏官,然遭人举发李定母丧未服,乃不孝之人,李定辩称生母早已改嫁,自己由养母带大,根本不知其为生母。

这番说辞不可能得到反变法派的认可,他们针对李定大肆进攻,终至李定难挡压力,自请解职,改集贤校理同判太常寺。

虽弹劾李定的数名御史一并遭到外放,然反变法派却赢了道义与人心,此事未了,他们便又树了一名弃官寻母的孝子典型,纷纷写诗赞美,还请皇帝召见此人,为的便是彻底毁灭变法派声誉,证明所用非人。

苏轼亦于其中写了诗,他官职不高,却于朝野名声斐然,王安石虽不承认,到底忌惮他那支笔,苏轼偏生喜爱议论朝政,遇不惬心意之事,“如蝇在食,吐之方快”,此番谢景温刻意罗织罪名,打击苏轼,王安石有意放任他去查,未尝没有这层原因在内。

“苏轼自是无力阻碍王相,然于不平之事却难视而不见。”苏轼道,“李定一案,苏某问心无愧。”

“子瞻或觉自己仅仅写了首诗,自然问心无愧,”欧阳芾道,“然参与党争,算不算罪?”

“二娘以为,此为党争?”

“排除异己,织罪构陷,不是么。”

“听上去似在言王相。”

“也在言你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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