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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引他上了车辇,悄无声息地退去。明面上,梁王是颐国使团里身份最高之人,所配车辇也极为宽敞华丽,六面都是厚实的沉木所制,如同一座四四方方的囚牢。
他似乎对外界之事都很漠然,目光一直游移在地面和自己的脚尖之间,踏入车厢的那一瞬间才愣了一下。
车厢里的软榻上坐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发上束着攒银梅花小冠,身上裹着一件夸张的南瓜色斗篷,脖子里系着两颗雪白的毛绒球,兜帽上还有两只可笑的猫耳,乍一看无比娇俏可爱,然而他的神情却与那身打扮截然相反,漆黑的杏眼里闪着幽幽的暗芒,像是能洞穿人心深处最不能见光的丑恶。
咔嗒一声轻响,车厢门被人从外面关上,只剩一盏昏黄的烛火,在两人之间明明灭灭地跳动。
梁王心中警兆陡生,却见那少年扬起手,亮出了掌心里一枚精巧的白玉小牌。玉牌上没有任何图案文字,但他一眼便知那是什么,强行稳了稳心神,低声斥道:“你是何人?”
“梁王不必认得我,认得这玉牌即可。”
少年的声音清泠柔软,语调却毫无起伏,听上去凉薄而无情,可就是那种不容人近狎的生冷才最能勾起征服的欲望。
梁王看着他,分明是一张陌生的面庞,却似乎恍然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曾经也有过意气风发的时候,也曾经征服过那样一个骄傲的少女,所以他清楚那纤细单薄的身躯之内会有着怎样的傲骨和风姿,而那淡漠禁欲的外表之下又会是怎样的执拗和坚韧。
——他所喜欢的姑娘,也曾经是这般耀眼迷人。
外头传来车夫打马的低响,车辇开始缓缓行进,车篷四角挂着的风铃叮叮当当地摇曳,伴随着车轱的吱呀闷响,将车厢内的低语全然掩盖。
“睛首玉牌在你身上,那玉无霜……”
“死了。”
蓝祈面无表情,雪上加霜地补充,“玉久也死了。”
梁王脸上的神情也不知是哭是笑,颓然坐倒在一旁的软榻上。哪怕是早已料到的事态,可当真被人这样冷冰冰地说出来,还是让他一阵眩晕。
在把玉久送出去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已经麻木至死,却不想这“玉久”二字竟依旧还能刺得他痛彻心扉。
蓝祈本就对梁王有成见,此时这副模样落在他眼中,只能是惺惺作态,更觉厌恶,冷冷道:“王爷不惜卖了玉久,也不过只换了一年的太平,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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