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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南行走在后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他走得很累,却把手中的木枝攥得很紧。他怕自己走丢了,但他知道,他其实更怕自己被丢下。

这是他第四次这么害怕。第一次是他离开谷清和的时候,第二次是感受母亲沈慕一点一点变成僵冷的尸身时,第三次是他一跪一拜求着钟鼎山带他走时。

他一直让自己适应孤独,却总是免不了想要一份家的归属感。没想到此刻他竟因一点病痛,强烈地想要依赖面前这个人,这个一直被他利用还傻乎乎地要领他回家的人。

怎么会有这么好骗的人?顾南行想着,竟笑出了声。

“顾兄在笑什么?”易沁尘转头问。

顾南行的声音更哑了:“没什么。”

易沁尘抿了抿嘴,笑道:“让盲人领路听着也是奇闻,是挺好笑的。”

顾南行从来都不觉得“看不见”是个能用来嘲笑别人的理由,易沁尘这么自嘲,他反倒还觉得心酸。他并不想让易沁尘误会,很快便回道:“我不是那意思,只是觉得自己逞英雄不成,有点好笑罢了。”

顾南行的声音太哑了,易沁尘果断停了下来,他没有再往前走,而是转身顺着木枝去摸顾南行的手。他从手心一路往那人脸上摸,每处能摸见的肌肤都像被烈火燃起时冒出的热浪裹过一般,却怎么都烘不出一点汗。

易沁尘不放心,又问了一句:“你烫得太厉害,当真能走吗?”

顾南行没力气说话了,刚想摆手示意时他却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人什么都看不见,只好费力挤出一些声音来:“许久没这么病过了,不太习惯,走慢点就好……”

声音慢慢弱下,顾南行太困了,困得浑身酸痛,头昏脑胀,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只想快点躺下。

他还是往前倒去了,倒去时只听见易沁尘在耳边唤了他好几声,那人的身躯是姗姗来迟的凉水,他屈服于昏热,只顾着一头往那人怀里扎去,仿佛在那里他才能远离灼烧感。

他安心地闭了眼,脑海里都是一团乱糟糟的东西,只有身侧是凉的。

他看到了很多人,每个人都在离他而去。谷清和死了,沈慕的身子冷了,就连钟鼎山也要走了,他磕得额头发肿,跪得双膝染血,跟在钟鼎山身后一瘸一拐地走着。他双腿走得麻木了,只好使尽最后一点气力才勉强拉住了那个身影……

再有意识时,顾南行发现自己正趴在易沁尘的背上,那人的脊背已经捂出了汗,肩膀也让他抠出了血印。

他能感觉到易沁尘走得很吃力,可也没力气再多看几眼,就把头埋在那人的肩颈处嘟囔了一句:“你是蠢还是傻?”

易沁尘停步把背上的人颠了一颠,重新蓄力往前走着,一句话也要咬着字才能说完整:“就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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