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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他的名字,白秉臣眸光微动:“臣说过,他不会待在平都。”

他抬起眼,毫不顾忌地和赵祯对视:“陛下以为外派他去沧州,让他积累势力后重回朝堂,臣就无可奈何?”

“臣不会任由他做大,做大到我无法掌控的地步。陛下应当知道,遇到这样的局面,臣习惯把势头掐灭在萌芽里。”白秉臣少有这样直白的时候,说出的话更是不顾人臣之礼,眼中还隐含怒火。

赵祯深吸一口气,抑制住自己想要骂人的冲动:“你还是在怪朕把他召回平都?”

“是。”白秉臣回答得干脆,话中有对峙的意味,“是陛下忘记曾经答应过臣,梅韶永远不会是赵家手中的一把刀。”

克制出住自己心中的溢出的不满,白秉臣捡起摔在地上的那方砚台,仔细地擦拭干净上面的血迹,将它轻轻摆回赵祯的书桌上,取了掷在一旁的墨,替他研磨,姿态放得很低,可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臣可以做赵家的一条狗,为赵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梅韶不行。”

赵祯抓住他研磨的手,目光锐利:“这么多年,朕一直想问你,若不是当年众皇子中只有朕与先帝有龃龉,你会不会选择更易上位的景王?”

白秉臣温和一笑,流淌下的血渍刺得他微眯了眼:“忠臣不事二主,臣只会选择陛下,也只有陛下可选,陛下亦是如此。”

“先皇临终前召你入内,到底说了什么?”赵祯瞥见他手腕上的细痕,心中一颤,移开手,问出这个一直纠缠着自己的问题。

白秉臣放空双眼,似是透过眼前的血色看见那位卧在病榻上的帝王,嘴角扬起:“先帝对臣说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臣的一片丹心一直向着陛下。譬如昔日的帝王之死,又比如如今的辅帝阁之患。”

“臣愿身入虎穴、以身饲虎,可梅韶不能。陛下应当知道臣的底线,此次沧州之行还望陛下恩准。”白秉臣双手奉上赵祯批阅奏折的朱笔,恭敬道,“前车之鉴,还望陛下记之、念之。”

他托笔的双手稳稳地停在赵祯面前,没有半丝退却之意。

赵祯注视着这个一向温和有礼的臣子,以一种绝不退让的姿态站在自己面前,眼前恍惚,仿若是回到白秉臣选中自己的那天。

彼时几大参与苍山事变的武将都已处置,前朝动荡,后宫也不安宁,梅贵妃自刎而亡,尸骨未寒,宫中的各位娘娘就已经惦念着如何爬上贵妃的宝座。

没有人想起,已经二十六的皇子赵祯连个像模像样的太傅也没有,只能去太学里蹭课。

小时看不懂人情世故,他也就傻乎乎地每日不落地去了,待到大些,能看懂周围人或怜悯或鄙夷的目光,赵祯就不愿再踏入半步。

反正去与不去,没有人在意,教书的太傅不会留意,许久未见的父皇更不会查问自己的功课,唯一对自己真心的母妃早已香消玉殒。

他好学上进得不到一句夸,他粗俗下流也无人教养。他是这高楼金阙中最不起眼的皇家血脉。

学什么孔孟之道,还不如在草里抓虫子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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