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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见江修半躺在病床上。

江修身上沾血的衣物已经被尽数脱去,露出他上身精瘦的肌肉和惨白的皮肤。没有人给他重新穿上衣物,因为他身上接了太多管子,根本无法整整齐齐地套一件衣服上去,只能给他虚虚地盖一层被子,维持体温。

病房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仪器,显得异常拥挤。

而江修在沉重的设备仪器间,看上去更显得单薄而脆弱。

和当年从宁远市儿童福利院找到他时一样,单薄而脆弱。

可是他从来不哭也不闹,病得最厉害的时候,也不过是默默咬着一角被褥,悄无声息地陷入昏迷。

从小到大,好像都是如此。

宋启君把苍老的脸抵在玻璃窗上,窗上晕出两道水迹。

这个孩子遗传了他父亲的心脏病,从小身子就很弱。宋启君其实是知道的,孩子是在他跟前长到了8岁,才跟他的母亲一起去宁远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可他究竟在跟谁赌气,又在为了什么赌气?而又凭什么,要让这个孩子承受他的这些愤愤难平而带来的冷漠与忽视?

为什么呢?凭什么呢?

他分明,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

宋启君想起昨天打给江修,被方云晚接通的那个电话,心情竟然有些庆幸。

幸好那个电话不是江修接的,这样,他应该就不会知道在他生死一线时,他的外公却想着请求他放过那个伤害他的凶手!

“小方,谢谢你一直陪着他。”宋启君想起与他并肩站在玻璃窗前的方云晚。

方云晚本想反唇相讥,他有什么资格感谢呢?他不过是仗着血缘上的牵连罢了,他对江修哪曾有过一丝温情?

可他自问,他又有什么资格讥讽宋启君呢?凭着他对江修不冷不热的时间比宋启君短一些,还是凭着他的醒悟比宋启君早一些?

某种意义上,他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所以方云晚没有多说什么,摇了摇头:“没有,其实我也让他孤单了很长时间,但是以后不会了。只要他能好起来,以后一定不会了。”

“昨天晚上的那个电话……”宋启君不知该如何开口,吞吐犹豫后,只干净利落地说了声,“对不起。”

“您对不起的不是我。”方云晚看着病床上苍白如死的人,轻轻说下去,“可是他永远也不会知道那通电话里,您说了什么。我会告诉他,您很担心他,连夜赶到医院来,在病房外守了整整一夜。”

宋启君看着异常镇定冷静的方云晚,低声说:“谢谢。”

无法进入病房里探视,方云晚和宋启君只能守在病房外。好在江修的情况暂时稳定,一整个早上过去,都没有发生突发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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