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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川一步步往医院的太平间走。阳光一寸寸往他的身后褪去,只留下淡薄的影。梁川走向走廊尽头那晦暗的角落里,他推开冰凉的铁门,那用白布掩盖着的躯体,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少数的几个灵魂的牵挂。
他缓缓地,缓缓地蹲了下来,看着那人形因覆着白布而成了远处渺茫的雪山。人死了据说可以变成星星,这梁川是不信的,不过他想起了盘古死后化作群山的故事,忽然觉得是有那么些道理。
阳光淡薄了室内的光线,幽幽地,落在梁川的肩头。他没有掀开白布,他只是缓缓地坐在了地上,干涸的眼眶里,忽然涌出了泪。
梁川在堂叔的帮助下仓促潦草地操办完了老人的丧事。因为宗族凋零,这一出白事变得格外简单。梁川给堂叔封了个礼,堂叔一度推辞,最后还是收下了。
“有空过来吃个饭。”堂叔拿了钱,有些不好意思,“你婶婶……还是很欢迎你来的。”
梁川勉强挤出笑容,“我知道。”
老人的东西并不多,只一床被褥,几身换洗的衣物,一台用了十来年的收音机,还有一只手机。那是梁川工作后拿第一个月的工资给他买的。老人用得很珍惜,过了好几年,依旧如新。
梁川忽然觉得这屋子里的东西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只是掸了掸灰尘,又开了冰箱,里面有昨天吃了一半的饭菜。一个人居住就是这样,往往掌控不好量,总是做多。老人有时候一次性做了一天的,甚至两天的菜量,吃不完,就存在冰箱里,慢慢吃。
一个人,是会慢慢消极懈怠下去的。梁川把已经结了一层油脂的菜端了出来,回到厨房,热了,一个人就着电饭锅里剩下的白米饭,吃了顿简陋的晚餐。
天已经黑了,梁川没有开灯。面前摆着的空碗,因为外面淡淡的天光而泛出幽暗的光泽。他没有开灯。一个人如一尊雕塑似的静默不动。明天他就要离开了。这间屋子,连同老人所剩下的稀薄的财产都是他的,可梁川不知道拿这一切该怎么办。
赵升焉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你还好吗?”电话那边是喧闹的音乐声,大概赵升焉还在和朋友厮闹,“爷爷怎么样?”
“……”梁川静默了一会儿,答非所问,“你们一会儿还要去喝酒吗?”
“嗯,”赵升焉说,“不去花朗了,包了个酒吧。毕竟琪琪今年过二十岁,大生日,总是要热闹点。”
“嗯。”梁川从喉咙里挤了一声。
“对了,你的礼物她很喜欢。”赵升焉又说,“她说谢谢你。”
“……那就好。”
那边有人叫了赵升焉一声,赵升焉远远地应了,又冲梁川说:“不跟你说了,我这边有事。”
“好。”梁川看着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城市,“你去忙,反正我这里也没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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