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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尊还没完全完工的人像,跟真人差不多大小,是白色的石雕,现在的形态看起来略嫌粗糙,同样出自冷峯的手,但跟刚刚完工的那尊白玉观音完全不同。

但别冬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冲击,不仅来源于他就是“当事人”,还来源于他感受到什么是“创作”,果然,跟“活儿”是完全不一样的。

从他第一次在冷峯的工作室见到这个盖着盖布的雕像,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年,冷峯花了半年的时间来做这一个东西,也许更早,别冬想,七个月,八个月?

这是他自己,背上荆棘一样的伤痕,屈膝环抱住自己那无助又倔强的姿态,都是他自己,别冬没有为自己心疼过,即便曾经在被鞭笞的当下,被关起来的当下,他都没有心疼过自己,都以最强硬冷漠的姿态熬了过来,但此刻他竟然有些不忍心看这尊雕像。

冷峯做出了最脆弱最敏感的别冬,是别冬从不曾对外呈现过的,包裹得最紧最深的自我,他不知道冷峯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应该很早了,那么早的时候……别冬有些暗自心惊,他回忆,在他以为冷峯还讨厌自己的时候,其实他就已经看懂了自己。

“我能摸一下它吗?”别冬转头问冷峯,眼神非常柔和。

“当然。”冷峯说。

宛如抚摸另一个自己,别冬带着说不出的触动轻轻触碰它,如果这雕像是活的,他很想抱抱它。

冷峯一直静静地看着他,而后说:“小冬,说实话,我没有像这样去做过东西,从一开始我就心里没底,不知道自己对不对,也不知道最终结果会如何。”

他做东西从来都十拿九稳,还没开始就能预料到结局,但这次不一样,他怀着忐忑与尝试的心,根本无法预知后路。

冷峯继续说:“它一直在调整,修改,因为我对你的感觉一直在变,每一次变化,都让我觉得这雕像跟真正的你相比,总还差了些什么,即使到现在,我也觉得他还没完成,因为我对你的感受时时刻刻都不同,按这么想,可能他永远也完不成了。”

别冬被说笑了,跟着却有些想哭,抿唇摇了摇头说:“他已经完成了,他是以前的我,现在的我……不一样。”

他一说,冷峯就懂了,这是那个脆弱敏感,倔强无助的别冬,是最初走投无路来到梨津投奔陌生友人的别冬,是那个在瀑布前一头扎下去,而后不得不脱掉湿透的衣衫,把满身伤痕展露到众人眼前的别冬,但不是现在的他了。

这尊雕像早已经完成了。

“你喜欢吗?”冷峯问道。

别冬轻轻点头,喜欢两个字太轻了,这是身边人对自己最大的读懂,他觉得异常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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