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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棠不怕叔叔的责罚,唯独怕对方会因此对自己产生憎恶,他难得克制住了自己,想要在今天找机会把面子夺回来。
待他来到东苑,佣人们却说温鸣玉去了另一边的园子,让咏棠先在东苑等一等,让他们前去通报一声。
咏棠何尝听不出来,这些人是在谨慎地劝阻自己,不让他立刻去找温鸣玉,登时怒道:“我找的是自己的亲叔叔,谁给你们的胆子干预我?”
一帮佣人们早已领教过他的脾气,个个不敢再出声,咏棠见自己的权威奏效,倒也没有再为难这帮人,径自往那座园子找去。
今日一早就有了很好的阳光,园子里的梅花全开了,中间夹着一条石头铺成的小径。如今那小径上全是凌乱洁白的花瓣,远远望去宛如满地的碎雪。一座小巧的亭子就藏在道路尽头,被疏落的梅树簇拥着,亭子四周都垂下挡风的竹帘,一缕湿润熏暖的茶香被寒风送来,让咏棠微微一怔。
他没想到叔叔这样好的兴致,一早就来园子里煮茶赏梅,这个发现让咏棠生出一缕恶作剧的念头。他刻意放轻脚步,屏住呼吸,绕到亭子后面,打算忽然出声吓对方一跳。
不料等到走近了,咏棠忽然听见一道颇为陌生的嗓音。是个年轻的男人,声音清朗得略微冷淡,把音量压得很低,介于正常谈话与耳语之间,让那份冷淡也显出了柔情的意味。他道:“你的头还痛不痛?”
咏棠听得疑窦丛生,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嗓音似曾相识,他正在记忆里翻找,又听另一人出声,腔调里含着十分不明显的嗔怪,是与很亲近的人才会有的语气:“早就好了,一点小毛病,哪里值得你从昨晚追究到现在。”
这句话宛如有千钧之重,就那样毫无征兆地砸落下来,咏棠的三魂七魄都被压得沉沉一陷,一颗心空落落地直向下坠。那人的声音他从小听到大,熟悉得让他绝望,他连怀疑的机会都没有。
他鬼使神差地又上前几步,这下可以把亭子里的情形看清楚了。有两人并排坐在亭中的长椅上,温鸣玉的背影很好辨认,没有旁人的时候,他总是一副懒洋洋的仪态,像只蜷起来晒太阳的猫,只愿维持最舒服的姿势。现下的他也一样,温鸣玉半侧着身子,手肘支在椅背上,屈起的五指抵住额角,正垂下眼,不知是在看身边的人,还是在看身边人摊在膝盖上的书。坐在他身边的正是长大的盛欢,咏棠从来没有留心过这个人的模样,现在乍一照面,他便感到一阵心悸般的震怒。
盛欢的样貌没有多大变化,比十六岁更加舒展的眉目增添了几分成年男性特有的英挺。可一迎上温鸣玉的目光,他的嘴角又不明显地勾起来,露出一个暗含情意又懵懂的笑。咏棠一动不动地站在不远处,对着这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盛欢恨得牙根发痒。他想冲上去,质问对方你凭什么对我的叔叔这样笑,凭什么敢明目张胆地把情意写在眼睛里,我苦苦忍受了十七年的秘密,凭什么你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就将它陈列在温鸣玉的面前。
可咏棠不敢动,他从未料到他会害怕面对冲出去之后的场面。他从懂事起就在叔叔的纵容惯宠下长大,做事很少考虑后果,因为无论有怎样的后果,都有温鸣玉替他一手收拾。然而现在,他却正不受控制地瞻前顾后,像截木头一般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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