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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离一个不稳跌在地上,抬头看见的景象令她大吃一惊。谢让双目赤红,额间和脖颈处的青筋已如细蛇一般缠绕,隐约泛着诡异的红色。
这是血树红花毒发时的样子。
此毒一次毒发不会死,几次毒发也不会死。每一次毒发都会比上一次更加厉害,直到如藤如蛇的血管变成深红色,开出艳丽的血花。
不等她问什么,人被推出门外。
房门随之关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隔着一扇门,她似乎能想象到谢让此时的模样,必定是靠在门后,身体蜷成一团。
外婆说血树红花是天下奇毒,至毒至痛,非常人所能忍受。而这样的痛,谢让竟然忍了这么多年。
她以为父亲那样的情况足以令人叹服,十年不停地毒发,以一一挺了过来。父亲中毒之时,已是成年男子。听先生上回说,谢让中毒时还是一个孩童。她无法想象一个孩子是如何熬过一次次的毒发,想来每一次都无异于死了一回。
怪不得他说彼之壮年,或是吾之暮年。一个经历无数去死去又活来的人,他的人生岂能和常人一样。他的悲观,他的及时行乐,全都有了很好的解释。
奇异的药香越来越浓,从房门的每一道缝隙中丝丝渗出。苏离正打算去叫高神医时,门内传来谢让虚弱的声音,以及微微的喘息声。
“你没来之前我吃错了药,怕是不小心服用了那些不入流的东西,你赶紧走,否则我若是做出什么事来,你哭都来不及。”
他宁愿自贬到这个地步,也不愿她知道,可见十分忌讳。
寻常姑娘听到这样的话,应是又羞又恼,红着脸跑远。经此一事,自己在这丫头的眼里更是不堪。
好半天,他没有听到脚步声。
他死死忍着,那种抽筋剥骨之痛让他无法再出声。每次毒发无异于死过一回,如此算来他不知死了多少回。但无论哪一次死过去又活过来,都没有这一次更让人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苏离闻着药香渐淡,焦急之色略缓。想来他这般发作也不是一次两次,身边应该有缓解的药丸。
等到药香渐渐如常时,她这才转身离开。
房内的谢让气息平复,浑身似泡过水一般。那样拆骨剔肉之痛他已习以为常,身体的痛让他再一次认清自己的结局。
如果世事能重来,年幼的他一定不会贪嘴去喝兄长面前的那碗汤。或者当时他能更贪嘴一些,干脆将那碗汤喝个干净,或许还能死得痛快一些。又或者他不那么好奇,没有因为一时新鲜而去招惹那个丫头。
那丫头是药也是毒,已经深深种在他心里。他想真等到了死去的那一天,他甘心吗?那丫头会难过吗?
应该是不会的,她是侯府嫡女,以后会在圣都城的世家公子中挑选一位夫君。自己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个无所事事的游荡男子,她怎么可能会难过。
他瘫倒在床上,如化成水的尸体,一动也不能动。如果能这副模样死去,还可以落得一个全尸。真正到血树开花的那一天,他连具完整的尸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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