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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怀民和姜爱华白发人送黑发人。
姜爱华说什么也没想到,儿子走的比自己这个癌症患者还早,宗教信仰和做善事延缓了她本人的病情,却换不来徐枫的一点好转。她扑在徐怀民怀里哭的像个孩子,直到声音都哑地像石头磨向砂纸,喉咙不住地冒出血丝,也依然忍着痛往下咽、直到太平间里只剩他们俩个活人,医院来人劝家属离开。
徐枫家里破败地跟回收厂似的,白事选在徐怀民家里办。
老式小区喜欢被居民称作院子。
虽然已经春日了,但院子夜里的寒气依然逼人,胡芳玲不管那么多,她死了孩子又死了丈夫,直直地坐在楼下用布撑起的灵堂里,听着无数夜猫凄惨嘶哑的嚎叫,整整两日没合眼。
徐枫的两个便宜姑姑依然过得快活,与数不上名字的两远房亲戚摆了桌麻将,点起吊在一楼棚顶的黄色钨丝灯泡,混完晚饭打到凌晨三点回屋睡觉,乐得自在。
姜爱华哭得厉害,不出所料第二日发病,被送去医院做化疗,徐怀民的小妈陪在身边照顾她。
平日里有来往的都去给徐枫烧点纸钱,陪黑白照片说两句话。死者为大,钟明丽带着丁烟给徐枫磕了三个头,有冒着火盆里的热气给他烧了一百零八个自己叠的金元宝。
院子摆了丧事谁不知道,耳语又窜地比天还高,大家明着不说,但都是偷偷看热闹。甚至人传,徐怀民天煞孤星、命里克人,亲戚朋友无一有好下场。
一地鸡毛。
徐怀民陀螺似的四处转,把自己忙成一幅鬼样。
……
明早徐枫就要出殡了,便宜姑姑照例抬了麻将桌下楼,还带了一瓶不知道哪里淘来的茅台酒,吆喝着开场打牌。
东扯西拉凑齐四人落座,塑料板凳还没热。“咣当——”一声,桌子从侧面掀开,麻将、茅台均撒了一地。
“滚!”,从喉咙里冲出的气流带着微弱的声音,不足以震慑任何人。
“滚——”,又是一声,变成了尖锐的哀嚎,像是深渊里猛然爬出的异兽,将众人喊得一愣。
半晌,小姑才反应过来,咋咋呼呼地跳起,“你以为你是谁啊?敢掀老子桌子。”伸手就要打胡芳玲。
胡芳玲一时脑子断线,没防备。只能闭眼,撇过脸,“啪—”,声音到了,但是疼痛却没有如意料中那样落下,睁眼看到被打的不是自己。
“你!你敢打我?我是你姐姐!”,小姑捂着脸,豆大的泪不用准备就从眼眶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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