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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晟很理解她,谢源也一样,可是做丈夫的愿意顺从她,并不意味着做儿子的也会如此。
更何况,他其实并不像她那样忧惧于死。
他第一次直面死亡这件事,是一个世交的长辈,那是个胖乎乎的,红光满面的老头,总是饶有兴趣地说谢家的小子别动别动,让我猜猜哪个是哥哥?
他活到八十岁溘然长逝,是喜丧,又是德高望重的长辈,连天子也下旨悼念,停着棺木的灵堂里纸钱乱飞,白烛煌煌,谢晟承人不注意,偷偷溜了进去,他那时只比棺材高一点,费力地踮起脚,低头看着躺在棺材里的人,那个胖乎乎的老人现在变得十分干瘪,脸色很白,眼睛紧闭,看上去很平静,又非常干净,不知道为什么,谢晟觉得他看上去十分年轻。
好像那些煎熬心肝,摧发白发的人间忧烦,终于与他再无瓜葛了一样。
和外面十几步外那些假惺惺地哭天抢地的人比起来,如此的截然不同。
谢晟俯下身,轻轻摸一摸这个人的脸,他惊讶地发现,这个老人的脸是冰冷的,就像石头。
于是他在那一刻忽然知道了,原来人死之后,就会变成雪白洁净的石头。
下一刻,他忽然整个人都悬空起来,他茫然地回过头,他爹长留候谢源拎着他的衣领,脸色铁青。
那天回去之后,谢晟被他爹打断了两根荆条,要不是长宁郡主拦下来,谢晟说不定就被盛怒的谢源直接打死了。
谢晟绝不是一个宁肯挨打也要面子的死心眼,但是那时候,他真的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
为什么要说他亵渎死者呢,他心里对那位长辈没有一丝不敬的意思,他既不觉得那不详,也不觉得害怕,只是明白了一件事而已,一件非常简单,却绝不会有人告诉他的事。
那就是到了最后,他,他爹,他娘,他自己,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都会变成雪白洁净的石头。
他感到有些怅然,又有些说不出的安心。
大抵是知道了道路的终点,并且隐约意识到了其中所蕴含的无可违抗,这世上的所有人,不论是奔涌河川,还是涓涓细流,不论高低贵贱,终此一生,不过都是在奔赴向一片同样的大海。
其实这样也并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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