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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恨她。

从谢晟死了那一天就恨她了,谁让卢阳王把谢晟指派到战场上去时,用的未立寸功何堪娶妇的理由呢。

谁让谢晟冒险回京半路被伏杀,是要和她拜堂成亲呢。

说来好像谢晟的死确实和她脱不了干系,说来好像确实是因为她,让他失去了哥哥。

当弟弟的接替了哥哥的世子位置,也接过父亲手里的旗帜,最后成了谢家唯一的男人,一肩挑起飘摇欲坠的江山,风尘仆仆,冷漠凛冽,像是一柄开锋的利剑,染满了血,孤独又傲然地悬在万里山河之上。

可是当弟弟的却并不开心,也并不骄傲无限的风光荣耀背后是他那双冰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这有什么意思呢,所谓的恨与辩解根本毫无意义,对死了的谢晟,对失去父兄的谢景,还有徒然空耗青春一日日等死的她自己,都一样没有任何作用。

可是他到底来救她了啊。

来的是谢家,来的是谢景,那样大的火,整个盛京都在战栗崩塌,只有他穿过满世界的血与火,赶来救她这个在陷落在孤城里的谢家妇。

也许这仅仅是出自谢家的良心,觉得不应该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遗弃在这座人间地狱般的城池里,可是到底他来救过她,她总该欠谢家一场。

谢家欠她,她也欠谢家,许多的怨恨,许多的亏欠,纠纠葛葛的上辈子,到底说不分明。

暴雨轰然而下,席卷天地,偏厅里烛火摇曳,几人都静立不语。

谢景也没想到这位主家居然是个弱龄少女,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他咬咬牙,想着要不要借副雨具,冒雨赶回去算了,便听到那个少女轻柔地开口,她的脸庞隐藏在面纱下,朦朦胧胧不似真人,声音却很出乎意料地平静:

“不必,公子请留下吧。羽叔,还望妥善安待这位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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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天盖地的暴雨里,季青雀做了一夜的梦,醒来不记得梦到了什么,只是依稀记得梦里不绝于耳的钟声,那钟声雄浑,遥远,寂寞,响彻青空。

是严华寺的钟声。

一个人生活久了其实就渐渐会忘记如何说话,没有可以对话的人,也没有可以分享的事,一日一日,毫无变化,不过静静望着鲜血一样的夕阳沉入夜色,又从苍青的山脉上喷薄而起,如同云端上有人秉烛西行,在尘世醒来之前,淡紫色的天空便翩然向西方退去。

那样的场景其实很美。

但是又该与何人诉说呢。

而意识到即使不与任何人说话,她的生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也是在那段时间里,这样贫瘠又漫长的日复一日,于是她开始长久地沉默,并终于彻底失去了与人倾诉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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