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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是她初时未曾想到的。昨夜策划时,孤注一掷,只想到原本的主顾——男人们。
倒没想到妇人们尽管不识字,却也愿意买来收藏——就为了有人把她们日日反复咀嚼,却无人在乎的话,变作了黑印铅字,那是圣人的认可,是落在纸上、无法抹杀的看见。
吕正说价格涨到五文,也就不难想象了。敢情主顾扩大了一倍不止。
“也不知那报纸是谁家主事,今日算是赚得盆满钵满,就是太也不积阴德。”
“不积阴德?”恒娘吓了一跳,蹙眉道:“这话怎讲?”
货郎摇头咂嘴:“就这一上午,大街小巷的,出了好些跟这报纸有关系的事。李家婆娘听了消息,买菜的钱拿去跟人家换了报纸,被男人追着满街打,兀自无痛无觉,抱着那报纸号啕大哭。”
“陶家那娘子有几分姿色,被她男人典了几次,跟过好几个残疾老头,典来的钱转手又被花在赌坊娼妓身上,我今早也见她抢买了份报纸,披头散发,又哭又笑,当场就疯了。”
“还有婆娘跟男人当众撕打,说是在家里被公公欺辱,男人连个屁也不敢放,怪他怎么不学那邵娘子的儿子,一根绳子把老不修结果了,她拼着陪他一条命,一起上路,也好过这样没日没夜的遭罪。”
恒娘也蹲在街沿,嘴角一撇,做出一副不肯相信的神情:“这样的丑事,也能当街说的?”
“小娘子年轻,哪里知道世情人心?”货郎笑起来,“巷头巷尾,街坊邻居,就隔着一堵墙,哪有什么事情透不出风声来?那婆娘也不是在大街上说,是在巷子里头,围着看的都是些熟人,哪有不知道的?”
“知道又怎样呢?无非都是笑嘻嘻地,劝她息事宁人罢了。还有些刻薄下流的,反而言语调戏她。她那男人也是无能透顶,就只会抱头蹲地上。还是她婆婆舞了把菜刀出来,把人都赶走,揪着那媳妇子的耳朵回屋教训。”
说到这里,眨眨眼,压低声音,神秘说道:“小娘子不知道,我常在大户人家后门行走。今日见着好些副小姐,都是贴身服侍小姐太太的心腹丫头,日常难得见她们出门。”
“今日竟是纷纷出门,说是买这样脂粉头油,那样篦子横刷,其实都「顺便」去买了报纸。回头见了我这挑子,胡乱挑两样,既不计较样式质地,也不计较价格多寡。便宜我得了许多好处。”
恒娘左右闲着,干脆借了他的剪子,低头剪起楸叶来。楸叶形大,可覆巴掌。
如今虽是卖剩的,多少有些残缺,经不起恒娘手巧,剪出菊花、玲珑、柳叶、流云等诸种花样,各个精致。
口里笑问道:“这么说,你倒该感激这报纸主事才对,怎么还要说人不积阴德?”
货郎摇摇头,啧啧有声:“小娘子是出来得晚了,没有看见读书人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样子。早上那会儿,报纸刚出街,还冒着油脂臭味,就有带着眼镜片儿的老夫子在街中央,边读给大伙儿听,边跳脚骂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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