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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兔嚷嚷:“我不服。”

“父亲回来了。”

顾曦和站在离她十步远的地方,声音不大不小,语气不咸不淡。

顾兔顺着折痕一寸寸收拢纸扇,默默的回看过去。

顾老爷一年到头呆在洛城的日子屈指可数,回来的日子大半也是在账房打理事务,剩下的小半掰给洛城亲友的上门拜访,掰给夫人夜半挑灯的寒暄,掰给顾曦和不亲不疏的询问,掰给顾兔剩下不到一丁点儿的叙旧。

无旧可叙,顾兔闷头关在房内,瞅着父亲带回的好礼新琴竟是半点气都生不起来。小时候还常常期盼远游在外的父亲会给自己带回什么样的礼物,而今却总希望他能够索性忘记自己的存在,省的时不时冒出来用亲生父亲的名头让自己觉得畏惧又麻烦。

顾兔换上正装,踩着大家闺秀的步伐跟在顾曦和的身后,朝堂上与母亲同坐的中年人盈盈拜倒。

“父亲怎么回来了?”

“江南的事情办得差不多了。”顾老爷长得不像商人,更像一个文人,他不爱蓄胡须,平日里也不怎么爱笑,看上去倒显年轻,加上总是沉着冷静的气势,指不定现在上街还有姑娘家朝他丢花篮手绢,“你又长高了。”

顾兔只管低头使劲钻研自己鞋面上的图样到底是海棠还是芍药,潦草的应和几声一年一度全然不变的问候。

母亲在一旁打圆场,轻轻的笑起来。笑容里夹杂几分真心和圆满,好像眼前的景象就是她日日企盼的阖家欢乐一样。只不过这些总是似曾相识的过场和客套都变成细碎的嗡嗡声在耳蜗中打转,最终都没溜进去。

“别傻了,父亲叫你弹琴。”

顾曦和那把沉默是金的扇子又敲在脑门上,把稀里糊涂的顾兔叫醒。她忿忿的看着自家兄长,又看一眼殷切的母亲和表情陌生的父亲,挪起自己分不清到底是什么花朵绣样的脚步,坐在琴案面前。

身边还是站着那个一点也不脸熟,战战兢兢有如自己是个倒霉主子的抱琴。

琴是父亲送的琴。

尔后顾曦和问起那个秋风萧瑟的下午她顾兔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顾兔比了两根手指,痛快。

她抬头一望,不卑不亢,看的自己父亲眉毛一抖,额头一跳。顾曦和回忆说,那叫挑衅。

顾兔下手轻轻,拧转琴弦校音。只因古琴是母亲喜爱擅长的乐器,他们才会理所当然的认定顾家独女也能奏出高山流水之音,就连母亲也吩咐自己练习那唯一几首自己学会记熟的曲子,争取在父亲面前献艺。

有那么一瞬间,顾兔怀疑自己到底是在为了讨得父亲欢心而日日翻来覆去弹琴,还是为了不负母亲的期望,抑或者是为了母亲来挽留自己薄情的夫君呢。

顾曦和不忍直视,宁肯去观察满脸呆滞的顾老爷和夫人,他取出早有准备的棉花塞住双耳,然后颇为哀戚的向窗外满园的落叶幽幽长叹。

据说那日长街上纷纷议论,顾宅中当日是不是有人杀猪还没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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