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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绰略有诧异地看看他:为帝王的人,不能轻信,不能偏听,更不能自说自话、自以为是。这孩子一直是王药教导的,读《帝鉴》,成长在鞍马上、御座上,果然与一般七八龄的孩子不大一样。完颜绰审慎地点点头:“要是是真的,我们自然不能丢这个人,做了我们的叛徒,自然要杀之昭告天下。”
萧邑沣又叹了口气:“阿娘,要是是真的,其他也没啥,只是仲父他太对不起你了!不过——”他诚挚地对完颜绰说:“我会孝顺阿娘,爱护妹妹的。”
完颜绰无声地笑一笑。他深入虎穴是他们的约定,可他真的娶了别人,她心里的滋味儿也是百味杂陈。回到自己的毡帐里时,小阿芍老早睡着了。完颜绰叫来阿菩:“你去把东西备着。”
阿菩心知肚明,不敢说什么,一会儿就准备好了纹身的细针和各色染料,屏息凝声地说:“主子今日要刺什么花样?”
案桌上干干净净,没有曼陀罗的图案纸,完颜绰打开一只匣子,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一摞笺纸,这是晋国出产的上品薛笺:雪白的底色上套印着紫粉色的曼陀罗花,还打着细细的朱丝格,每一张笺纸都是一样的,上面写的字也是同一句,只不过字迹略有些差别,却也是明显是一个人手书。
她把最上面一张写得最疏朗精致的拿起来:“照这个,在背上空白的一处,就当做是题画诗吧。”
阿菩拿过,轻轻地念了一遍:“念桥边红药……”
完颜绰笑着接后半句:“……年年知为谁生。”
“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1)”完颜绰想着上京他的宅邸里那一片一片各种深浅红色的芍药花,想着他的眉眼,他的脸颊,他的身体……手指抚摩着匣子里其他的笺纸——每张上都是同样的一句词,都同样写得缠绵悱恻、动人心弦,都同样是他们之间才懂得的语言。他通过亲卫们的密奏,在向她承诺。
而她,愿意信他——他新婚的消息如万箭穿心一般带给她苦痛,可即便如此,她仍然知道他的心在这儿,这些不得不存在的苟且,不得不存在的屈服和妥协,并没有改变他的心意。她愿意透过这些笺纸上单调的一句话,选择笃信他。
阿菩的针落下去时,尖锐的痛传到心尖里,完颜绰咬住自己的胳膊,放纵自己落下泪水。每一点疼痛都是她的爱意,铭刻在身体上,铭刻在心魂里。不管接下来怎么样,不管一切的真伪,她愿意这样铭刻,绝不后悔。
压下的斥候密奏终归包不住,很快,原来的南院夷离堇王药重投故国,背叛夏国的消息传得铺天盖地。在奚车上面对群臣的激愤,完颜绰显得很是淡然:“人,我们自然是要去要的,叛国之罪,放在哪里都不可饶恕——只是,需由我们自己审讯过才算。但是我瞧着晋国是不会肯给的,他这样五次三番地挑衅我们,以为我们这里真是吃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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