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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他闻到一阵酒香,这香味在充满恶臭的牢房里显得格外突出,在饿了几天的人鼻子里,更使得他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香味越来越浓郁,远远看见一个人,提着小灯,拎着酒壶,到得了王药的牢房前。

王药诧异地看着,最后挑眉棱笑道:“是给我的?断头酒?”他露出牙齿笑了,毫不客气地从木栅栏的缝隙中接过那人捧来的酒壶,也不用杯子,对着壶嘴就灌了一口,脸上的笑意却渐渐凝固了。

这是女人家爱喝的酒,甘州甜醴,是夏国的名酒,它带着清芬的酒香,但入口太过绵稠香甜,不觉就要过量,不觉就要醉倒。他上次喝这酒,不过三壶,便沉溺了——也不知是为酒,还是为那侍酒的美人,还是两者皆有。此刻再次喝到这个味道,回忆满满地勾了上来——他知道她是先帝的嫔妃,知道她表面人畜无害,实则是条美女蛇,知道她美丽的面容和诱人的身体的每一个细节,知道她刻意做出来的迎合里也有真实的颤抖和迷醉。

王药握着酒壶怔怔地没有再喝第二口。隔着栅栏的那个送酒人却提了提灯,低声道:“我家主人说,王郎中说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是主人还未能开悟,要请郎中指教。”

王药不言语,那人更加低声:“我笨,言语指教不来,今日请郎中示范吧。”不再多言,躬身退了出去。

晨钟响起时,王药被拖出了牢房,他被粗鲁地打散头发,重新梳髻,又被剥去带血酸臭的衣衫,简单擦洗身子之后,换了一身干净的囚服。王药浑身是伤,头皮又被扯得疼痛,不过,今日要面临怎么样的命运,只怕比现在的苦楚要难捱数百倍。他掸了掸肩头的灰尘,又抚了抚杂乱的鬓角,最后正了衣领,对虎视眈眈的来人说:“走吧。”浑然不似去赴死的人。

夏日早晨的宣德殿,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中,王药贪婪地看着天空大地、花草树木——这大概是自己最后的时辰了吧,难免对世间万物还有一些留恋。然而大殿依然森严,殿前的武士握着镀金的长槊和金瓜,庙里金刚一般,似乎一声吩咐就要杀人了。里头的大臣,捧着笏板,一半是穿着左衽衣衫的契丹人,一半是穿着右衽衣衫的汉人,全数把目光抛过来,看着王药。大殿正前方的高高丹墀上,昂然并排端坐着皇帝萧邑澄和太后完颜珮,皇帝还有些没精打采的样子,太后却是一脸杀气。

王药被身后人一推,不由自主跪倒在地上,膝盖撞得生疼。见他还有挣扎的意思,太后冷笑道:“王药,你又不是没有在这里跪过,怎么,今日倒屈不了这副膝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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