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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向晚离得很近。几乎将耳朵贴近他面前,终于将那微弱的气声听得一清二楚。
却在听清的瞬间愣在原地。
那些在刺骨寒冷的江水中,在烈风呼啸的楼顶,在呼吸错乱的电话里,她都没有听到过的话。以他的忍让,善良,温柔,本该永远都不会对她说出口的话。在这一刻,全都成为了清晰的词与句。被他说出来,清楚地表达出来。
她脸上的表情一瞬如骤寒下的皮肤皲裂,破开裂痕。
而后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他的头发上、脸上、甚至眼底,全都是血,血红的痕迹。他用这样仇恨的眼神看着她。
她不知所措。
却又忽然伸手,想要帮他擦干净,试图用自己的袖子去为他擦脸上的血。嘴里几乎颠三倒四地解释着:“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滚。”
“我没有……”
她的话没来得及说完。
身后的手术室,提示灯一瞬从红色转为绿色。
唐进余原本放空的眼神忽然一颤,循着手术室门开合的声音望去。
眼见得护士将急救床推出来。滚轮的声音一点点靠近。
然而,在场的几个人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起身或走近。就连医生也忍不住满脸疑惑,摘下口罩,又四顾一圈。
“你们谁是她家人?”他问,“病人现在已经初步脱离危险,生命体征……这位先生?”
这位先生。
聂向晚突然回过头。
看见唐进余依旧坐在那,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唯有那原本拢紧而微微颤抖的双手。此刻,右手遮住眼睛,左手死死地扶住膝盖。眼泪混着未干透的血痕,忽然从他脸庞上滚落。
一颗又一颗。
没有人再说话。
所有人都呆呆看着他。
起初是很小声、很小声的哭,他尝试着控制自己,按在膝盖上的手青筋毕露,然而根本没有用。那哭声逐渐抑制不住,到最后,左手颤抖着收回来,他两手抱住头,却突然失控般的、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刻。
他不再是西装革履、举重若轻的“唐总”,不是唐家肩负厚望的继承人,甚至不是她印象中桀骜不驯的皇帝仔,或许,也不是艾卿看到的、那个永远只是向她微笑的胆小鬼,不是“只能送你到这里”,所以就站在这里不再离开的唐进余。
他忘记自己还需要做一个勇敢的大人。
却声嘶力竭,哭到几乎喘不上气。
被血凝得板结的头发,狼狈地垂落下来,像一只丧家之犬。
是哭声。
哭得很惨的哭声。
艾卿的意识还没有全部恢复——事实上,她仍戴着氧气面罩,全麻的手术过程里,偶有的恢复清醒,又飞快地被疼痛吓退,她死去活来了好几次。然而很诙谐地,最后竟然是在手术室门口,被某人的哭声吵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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