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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后,再也没有过消息,再也没回来过。就像大海中蒸腾出的千万水汽中的一小个,摆脱这束缚之后,便谁也不知飘向了哪一方。

明明理智告诉她,那种环境里,爸爸不可能坚持得了太久,但她心里的某一处还总是幻想着,他或许还活在这世界的某一处,可能残了,废了,失忆了,回不来了,但他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人只要活着,有口气在,就会有希望。

打破她这一切美好愿望的,是她母亲两年后提交父亲死亡的那一纸申请。

她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体谅她母亲一个人养育她的艰辛,这份体谅一直蔓延发酵,直到他们搬入新宅,加入新人,她始终都没有说过一句不得体的话。

继父对她兴趣斐然,从她抽条长高,发育成长的那一天起,几乎没有哪一天不是在对他的躲避和恐惧中度过。

母亲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装聋作哑还是神经大条……许多,许多,这一切她都可以忍,都可以选择不在意——她连父亲都失去了,又有什么资格再来说不呢?

如果真的要恨,最恨不过是妈妈为了一场新的婚姻而选择递交的那纸申请。

苏童真的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以如此轻轻松松就被消去一切的痕迹。

如果爸爸还能回来呢,如果爸爸再次出现,向她招手喊童童过来,他又能以怎样的身份来立足,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已经被人忘却,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人挺奇怪的,最亲近的人面前反而羞于提起,偶然遇见个陌生人,稍微表现得想听听你的事情,你就刹不住车似的把一箩筐的陈年旧话都倒出来。

苏童这时候方才把话收回来,说:“扯得太远了。”

马希尔听得很认真,问:“所以尼斯就是你爸爸失踪的地方。”

苏童说:“是啊,但我也不敢肯定,这地方太小太小了,那时候网络又不发达,我翻了挺多资料也才知道一个名字。”

马希尔忽然不讲话,埋头又开始玩地上的草。

苏童等了半天没听到回音,于是扯了扯被子,头枕在膝盖上,意识已经随着瞌睡一点点的流逝。

马希尔这时候突然问:“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苏童说:“我没告诉过你吗,你可以喊我sue。”

马希尔说:“sue。”

***

一连几天都没有消息。

苏童被困在这间屋子里,感冒上到巅峰后,状况不会再坏,一日比一日好起来,咳嗽也渐渐止住了。

只是人瘦得很快,她用木木的手摸脸,来前的那点婴儿肥消失殆尽,脸部的轮廓从没有这样明显过。

马希尔仍旧陪着,或是说看着,她投来虚弱的一笑,说:“我现在是不是挺脏的?”

马希尔打量着她,说:“是有点。”

“没法不脏,你们连水都舍不得给我喝。”苏童又一摊手,冲他眨眼:“那我是不是比来的时候难看一点了?”

马希尔拧着眉,挣扎半天:“没有难看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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