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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宣是个机敏的,自己那一番话,他应当理解了,把这些人全拦在外头了才是。这样也好,眼不见,心为净嘛!秦琬怎会不知裴熙的性子?做下这样的决定,外人觉得他冷酷无情,只怕在此之前,他自己已经千疮百孔,只是强撑。她不知该如何宽慰裴熙,他要得也不是别人的安慰,故秦琬想了许久,方道:“我给上宛侯去一封密信吧!愿令尊在国法加身之前,已将家法给领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 骨肉之断

屋子里烧着地龙,暖意融融,却弥漫着浓厚的药味。来来去去的奴仆们低眉敛目,不言不语,更令此处安静的犹如一座坟墓。

上宛侯裴晋缓缓走了进来,伺候的人见他来了,无声退下。

这位三朝老臣两鬓斑白,却有一种儒雅气度,那是岁月沉淀后的从容魅力,旁人纵是心折,也难以学到三分。但见他走到窗边,静静地看着床上面色蜡黄,颧骨突出,瘦得几乎脱了形的中年人:“还有什么想说的,趁现在说罢。”

裴礼死死盯着自己的父亲,眼中满是怨毒之色,裴晋见状,不由哂然:“看来你还是不明白,倘若裴家这份基业是我打下来的,我就是送给外人也不会将它传给你。可没办法,这是列祖列宗留下来的,不能随意处置。偏偏在继承制度上,又有极为严苛的规定,想要保住这份基业,要么就选一个足够优秀的继承人,要么就选一个虽资质愚钝,却有自知之明的人。即便是挑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呢,也比将基业交到你手上的好。裴家的钱财与人脉,几十年是挥霍不完的,一代不好,三代四代,凭着家族底蕴,东山再起的机会不会小到哪里去。可若让你做了裴家的掌舵人,只怕现在全族人的血都已经流干了。”

这番话虽然苛刻了些,却半点不错。

先前谁都以为,江都公主不敢杀人——江都公主主政以来,虽然立场偏向强硬,手段却相对柔和,很少发落人不说,就算公然与江都公主过不去,指责她干政的,她也没怎么处置,毫无公报私仇的意思。

令人讽刺的是,绝大多数人并不觉得江都公主心胸宽大,容得下理所当然地认为,江都公主到底是女人,女人总是更在意名声的。待到此次的事情一出,江都公主手段之凌厉,令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永安侯府与大半个勋贵圈子都有亲,李千等人身后更是站着诸多世家与勋贵,谁都认为江都公主顶多处理一二首犯,其余的人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谁料金吾卫、千牛卫和丽竟门三管齐下,带走的人,不脱一层皮是莫要想出来的。虽不至于大肆株连,却半点也没有放纵的意思——这两月以来,长安西市刽子手的刀已经卷了三次刃,街上不知冲了多少遍水,仍有淡淡的血腥味。昔日能卖到一缗钱的好奴婢,如今五百钱都不值,却没什么人敢捡这种便宜。也不知多少大人物被举家流放到了岭南,不知这辈子能否再回长安。一时间,长安的风气竟为之一肃,一家之主即便打断儿子的腿,也不敢让他们在这时候出去惹是生非,唯恐给家族招祸。

因苍梧郡王的谋逆,江都公主几乎拔去了长安一成半的勋贵,还有三成永远没办法出头——他们太识时务,乱兵打进来的时候“护卫不利”,令敌人夺了城门。这样大的过失,革职回家,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被贬谪到偏远地区的也比比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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