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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百姓的日子虽比旁的地方好了许多,温饱是能满足的,可一旦出了什么变故,比如家里有人病了之类,照样日子过得困窘。秦琬多给她们工钱,还包吃包住,既解决了伙食又可以补贴家里,你们是缺心眼么?就因为自家女人收入多,折了丈夫的气概,一定要把她们带回去?至于那些白眼狼,更不要提,就当钱财喂了狗!
“卫拓成天装模作样,有句话倒是说得不错,归根到底,无非权力在作祟嘛!”裴熙先惯常鄙视了卫拓一句,再对他眼中的庸人大加鄙夷,“皇帝有主宰帝国的权力,宰相有维持帝国运转的权力,这是大的。往小的说,只要是一个男人,哪怕他在外头再无用,在家里,他仍旧是一家之主,妻子儿女,说卖就卖,你说是不是?”
这份权力来自于哪里呢?前者来源于地位,后者来源于经济,还有世俗规矩。妇女固然也是劳动力,但赚得钱没有男人多,一个家庭的顶梁柱还是男人,所以男人在家里的权力就是至高无上的,越是富贵人家,这一点就体会得越明显。
秦琬给予了蚕妇织工们足够的工钱,令她们赚的钱越过了丈夫,心宽的人自然乐呵呵的,心中狭窄的人怎么受得了昔日对自己逆来顺受的妻子,如今腰也直了,声音也大了?
对这些小心眼的男人来说,宁愿让妻子卑躬屈膝做奴婢,都不愿让她们抬头挺胸做女工。哪怕前者是用尊严换钱,后者是自食其力,但前者赚再多钱也不会让丈夫折了面子,因为奴婢本就低人一等,赚得钱再多也不会受人尊敬,指不定还能借此攀上贵人,后者却显得男子不如女啊!
明明是好心照顾,却遇上了这样的人,谁都会不好受,尤其是秦琬,由此想到了女官和女学,更是憋气。
她不是没想过任用女官,女官天生细致,有上进心如纪清露的,任劳任怨尚不足以形容。可正如裴熙说的,女子为官,实际上是分薄了男子为官的权力,有些男人,妻子多赚了钱还要领她们回去,何况女官?成为女官,十有八九要孤苦一生的。
也是可笑,秦琬若是个男人,想要开禁,任用女子为官,反而轻松些。文官们顶多觉得这事有辱斯文,乱了刚常,还不会想得特别深远。要是秦琬提这种事,估计什么“阴阳逆转”“女尊男卑”这些秦琬都没想过的事情都能被文官们考虑到,惶恐之下,反对的声音会如山呼海啸般,压都压不下来。
秦琬之抑郁,不为别的,只因她满腔热血,想做些好事。倒不是说一定要旁人感激她,但自己的付出能被认同,也令人畅快不是?偏偏有的人连碗都来不及放就骂娘了,面目实在可憎,想到括户一事,非但世家乡绅阻拦,流民怕也有诸多不愿,心思便有点拧。
裴熙知她卡在什么地方,不由微哂,因为他年轻的时候也犯过这个毛病,谁没点虚荣心呢,尽心尽力做了事,你哪怕不夸我,也别骂我啊!但人就是这样,过得不好的流民自然愿意回归农耕,过得好的流民便得骂括户是“多事”了,故裴熙笑了笑,说:“你想为百姓做点实事,是为了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受益的百姓,仅此而已,哪有做实事不被骂的呢?那些不重要的抱怨,当做耳旁风就行了。哪怕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性子尚截然不同,有的选择尊严,有的选择富贵,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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