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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义的心瞬间就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说:“虚岁确是十岁,他名为埅,是家主亲自取的。”
在裴熙面前,他连自己的生父都不敢喊一声阿耶,更莫要说直呼裴熙之子的名字。
“阿翁写了一个‘埅’字,赠给玄孙,大家都念做‘防’,依我看,还不如念做‘第’合适些。”裴熙淡淡道,“天告灾时,埅生反物,这才是正解。”
裴义险些给自己这个侄子跪下了——哪怕知道他离经叛道,但那时你亲儿子,你唯一的血脉,你能不能说点好话?
也不能说裴熙说得就不是好话,“埅”这个字本就有两种读法和释义,读做“防”的时候,意为堤;读作“第”的时候,同“地”之意。大家在这两种意思里头游移了一下,还是觉得前者的释义略好一些。实在是裴晋给玄孙这名字起得太怪了,哪怕起个“堃”字也好啊,读音相同,字形也差不多,意思却好太多了。
裴熙也不是要裴义劝解什么,他的心志坚毅如铁,之所以吐露这些,心情不好固然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有所决断了。所以他笑了笑,又问:“你觉得生在裴家,好么?”
好,怎么不好?
哪怕千百次痛恨过自己庶子的身份,裴义也知道,若是生在别的人家。哪怕他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子,也未必有洛阳裴氏家主庶子的分量重。别的不说,光是他充作裴晋幕僚时,见到诸多达官显贵,每一个都是旁人汲汲营营,挤破了脑袋也未必能靠近的。
虽说只是个脸熟,即便只是个眼缘,到底认识了。
裴义并不敢在裴熙面前说什么,他只是沉默,但这份沉默,已经将他的态度表露无遗。
裴熙自嘲一笑,也没再说话。
他当然明白,若不是出身洛阳裴氏,哪怕他再有才华,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做官。一路纵谈不上顺风顺水,也是由着性子来。
莫说英雄不问出处,还有一句话,叫做时势造就英雄。能力固然重要,但在这太平世道,出身也十分重要。乱世之中,有能力的人固然可以成就霸业,治世……想往上爬,就得付出更多的努力。
他出身世家,他来自膏粱之姓,他是洛阳裴氏的嫡系。
这等身份,已然决定了他的地位——如今是他的年纪还太轻,再过十年,不,再过五年,天下世家便会视他作为标杆。
他们并不会一味听从他,却会盯紧他的每一步。他若做得好,符合世家利益,洛阳裴氏的地位就能稳固,甚至更进一步。他若做的不好,偏向秦琬,非但洛阳裴氏的地位会略有动摇,他自己也会被排除出世家的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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