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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祖父的评价,裴熙是一万个同意,不仅他那位二叔,就连他的父亲,这等时候也不该留在长安。
人贵有自知之明,而惊涛骇浪,风云变幻下,最后可能活下来的,只有两种人:彻头彻尾的聪明人,以及,一根筋的笨人。
张敏一直想要辞去首相之位,难道真是他胆小怕事或者年老不中用?都不是!原因就在于,他足够聪明,经得起宦海沉浮,扛得住风云变幻,他的儿子却没有他那么聪明。平日里安安稳稳做个太平官,不越界地捞点油水也就罢了,真要面对别人的算计,多少个坑都会往下跳。
见裴熙态度悠闲,裴晋摇了摇头,问:“你实话告诉我,你与代王,还有海陵县主,情分究竟如何?”
“代王待我甚是优厚,胜过现存的子侄。”裴熙也不隐瞒,但他也不会真实话实说,譬如与代王一系的交情,“我与阿琬的感情有点复杂,说师徒又不像,说兄妹也不是,更没他们传的那种关系。真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刎颈之交,可将生死托付?但也不大像,说是志同道合,那就更不可能了,我兴之所至,她……对魏王有点意见,大概是觉得魏王的气量太过狭小吧?您说好不好笑?苏锐为幼子请了个西席,因为对方有胡人血统,苏家就任由苏四作弄对方,还同仇敌忾起来。阿琬赞了好几次那个西席有本事,苏锐也公开说过这话,从苏家到魏王都只是敷衍了事,竟没人知道此人正是西域第一大商贾玉迟。”
见裴晋在思索自己的话,岔开话题的裴熙干脆利落地把玉迟卖了:“要我说,以玉迟的身份,他来长安也就是避一避风头。能在西域那种地方熬出头,还做了‘第一’的人哪有那么简单?说句不好听的,人家留在苏家是给苏锐面子,指不定……听说这些年西域也算繁荣,养得起兵,供得起武器了,第一商贾么,心里头摇摆不定是自然的,总要来观察一番。明明就在眼皮子底下的能人,魏王都能视而不见,专门提拔那些容易被他掌控的庶子、寒门子弟。也不想想,世家问他要好处,寒门也问他要好处,他的处境若是不妥,世家还能帮一帮他,那些依附他的寒门子有什么本事?只怕是大理寺的门都不知道往哪边进,更别说寻门路了!”
裴晋愿意让裴熙掌权并默许他暗中鼓捣,支持代王的举动,也有这么一层顾虑在。
洛阳裴氏再怎么紧跟着皇室,到底是几百年的膏粱世家,对家谱郡望自豪无比。圣人看好魏王,他们自然也要琢磨魏王麾下的人才,冷不丁一瞧,这个得魏王重用的是世家旁支中的旁支,那个得魏王看重的是勋贵庶子的庶子,还有就是一堆出身寒门的子弟,便觉有些不妙——野心固然是进步的动力,你拿这些人把坑填满了,我们的人往哪里放?虽说在代王的安排下,这些想投靠魏王的家族的子弟也都有了不错的前程,但代王和魏王终究是两个人,这些家族到底意难平。
从龙之功也讲究先来后到,难不成我们这些晚点追随你的世家勋贵,在你登基后,竟要被乌压压一大片寒门子或者自家庶子给压到上头么?若真是那样,为了讨好庶子,贬妻为妾,让妾掌权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这样做的话,子弟又哪里有什么好姻缘?更别说世家嫡出贵女出嫁给皇帝重臣了,庶女么,嫁多少个出去笼络人都不心疼,将嫡女嫁给寒门子那可就是割肉放血了,甚至还可能担上攀附权贵的恶名,换谁能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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