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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这些仆役装卸货物似乎没完没了的样子,彭泽县的主簿终于按耐不住,迎了上去。

这时,一位青衣的少年缓缓从甲板的另一头走了过来。

这个少年生得极好,面若冠玉,目似朗星,神采顾盼,自有一股高贵骄傲之态,令人无法挪开目光。但他的衣衫却极为朴素,除却腰间一枚白玉佩之外,周身便再无他物,发髻上也只有一根黑黝黝的木簪,与这精致的大船格格不入。

主簿摸不准这少年的来历,却有几分小机敏,见旁人恭恭敬敬的态度和少年自身风华,也知他并非仆役一流。至于幕僚,那就更不可能了,哪家幕僚不是挑老成持重的人,怎么会挑个嘴上没毛的小孩?如此一来,范围就很小了。是以这位主簿挤出和蔼的笑容,态度温和到了极点:“这位应当是裴郎君吧?不知郎君的长辈,裴熙裴使君所在何处?某家姓李,乃是这彭泽县的主簿,今日特来拜会裴使君。”

少年闻言,眼皮都不抬一下,懒洋洋地说:“家祖正在河南做令尹,家父身在长安,不知李主簿打算何日前去拜会他们?”

李主簿的脸登时白了,只见他如木桩般傻站了良久,才如梦初醒,拜道:“下官主簿李平,见过裴使君!”

“竟然是他……”

“阿耶?”

秦恪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裹儿,咱们先走,阿耶有些事和阿娘说。”

见父亲神情严肃,秦琬点了点头,却问:“裹儿可以听么?”

“裹儿——”秦恪无奈地看了女儿一眼,禁不住女儿渴求的目光,点头,“自然可以。”

秦琬看得出来,父亲的心事很重,这一点在回到家后体现得更明显——秦恪一进屋,见沈曼还未休息,破天荒没先问她和孩子好不好,便急急道:“曼娘,你可知新来的县长是谁?”

沈曼露出疑惑的表情,好在秦恪也不要她猜,便道:“裴熙,裴旭之。”

听见这人年纪轻轻,已经有了表字,秦琬忍不住“啊”了一下,却未曾想到被母亲的惊呼声盖过:“大郎,你说的这个裴熙,莫不是洛阳裴氏的那个裴熙?”

“除了他以外,天底下还有哪个裴旭之呢?”秦恪叹道,“曼娘,你说,圣人这是什么意思?”

秦琬听得迷迷糊糊,好容易逮住一个空隙,忙问:“洛阳裴氏是什么?裴熙的名气很大么?”

从见到裴熙的那一刻起,秦恪就有些坐立不安,他本不想解释,见到女儿的模样又软下心来,缓缓道:“洛阳裴氏文风昌盛,家学渊源,历经三朝而不倒,位至三公九卿者不计其数。土地田产遍布河南、弘农等地,乃是本朝屈指可数的膏粱之家,顶级门阀。你所学的《新论》、《典论》等著作,皆是出自洛阳裴氏的祖先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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