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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僧人抬起头,伸出瘦白的手,去拾棋盘上的白子。

姜曜身子微微后靠,倚在圈椅上,姿态放松,锦袍柔顺地向下垂落,问:“此言怎讲?”

僧人道:“殿下的棋艺高超,此前每每与我对弈,一盏茶的时间总能将我给击得溃不成军,像今日这样厮杀得如此惨烈,实属罕见。”

僧人梵净,顿了一下问:“殿下心中在想什么?”

姜曜八岁那年,白马寺的玄寂大师,入宫讲学,得知姜曜出生时有异象,天空星陨如雨,又看姜曜灵根清净,慧根聪颖,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称姜曜如若入佛门一段时日,于大昭的国运也有益,便将姜曜带进佛门养了三年。

梵净正是玄寂的弟子,和姜曜从八岁起就就认识,关系十分要好。

今日梵净被召进宫,是为姜曜讲经。

吴怀见二人要谈事,识相地退了出去。

棋盘一侧,内殿的木扇门向两侧打开,外头是宽敞的庭院。

绿树摇晃,雨声淅沥,屋檐下雨水哗啦啦滴落进土壤中。

天刚刚才放晴一刻,又下起了雨。

梵净问:“殿下心中在想什么?”

姜曜透过朦朦胧胧的雨幕,眺望庭院中的池塘,道:“我在想,一件事在所有人眼中都都已经圆满,那么我还该不该去打破它。”

梵净听出他意有所指,幽静的声音询问道:“殿下为何要去打破它?”

姜曜道:“是我心中生出了一丝妄念。”

妄念这二字,梵净听得太多,俗世中人多为妄念所困,问:“那殿下为何又在犹豫,没有立刻做出行为,去打破它?”

姜曜轻笑,他的目光一如他的声线一样缥缈:“我心有顾忌,被困住手脚,不敢迈出一步。”

梵净顺着他的目光去,沉吟片刻,明白了,道:“殿下这是当局者迷。殿下可看到那庭院中的竹漏,它是一根削去的竹子,平素用来盛着雨水,不到满时,那竹漏就不会倾斜,将蓄满的水倒入一旁水缸之中。”

“殿下心有妄念,却惧于俗世,畏手畏脚,不过是因为内心的妄念不够深罢了,若妄念满了,变成执念,自然就会迈出那一步。”

“不够深。”姜曜轻轻地复述这一句话。

庭院中竹漏摇晃,发出叮咚的声响。

梵净道:“如若内心的渴望超过了界限,又怎会顾忌红尘束缚?如若爱欲痴妄太过深沉,又怎会抑制得住内心的冲动?”

梵净单臂撑着圈椅,望着姜曜道:“殿下会生出这样的疑惑,踯躅不前,无非是您的欲念不够深。不够深的欲念,就像是永远满不上的竹漏,永远无法倾斜倒水,那便是空。”

“人在红尘中处事,只要不超过界限,那便无伤大雅,可一旦爱欲太重,便如逆风执炬,会引来烧手之痛。所以不该求的东西就应该放下,从内心深处摒除想法,以去除妄念。”

“烧手之痛吗?”姜曜反问了一句。

他垂下眼道:“可这样又有什么意思。”

“殿下的妄念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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