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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台比孟月泠早,已经卸完了妆、换好了衣裳,刚还对着镜子梳发油。听了傅棠的介绍,立马就把姜家跟姜肇鸿对上号了,梳子塞给了旁边的跟包,脸上挂着谄媚的笑迎上来跟佩芷问好。
“姜四小姐,早听说您是个内行,您竟也来看我的戏了,这回来天津卫怕是再没有比您更让我这儿蓬荜生辉的贵客了。”
几句话下来,听得佩芷直起鸡皮疙瘩,这潘孟云的奉承和协盛园盛老板的奉承还不一样,盛老板是生意人的谄媚,佩芷看了只觉得虚伪,可这潘孟云生了副还不错的皮囊以及多情的眼睛,正水盈盈地望着佩芷,她总算知道为何那些太太小姐们都买他的账了——这不比下了台就冷冰冰的孟月泠招人稀罕多了?
只想了那么一瞬,佩芷就立马按下了这股想法,还要在心里责怪自己几句。潘孟云还在说什么漂亮话她都记不清了,只知道被他哄得脚像踩在了云朵上,他似乎还在夸佩芷身上旗袍的料子,礼貌地用手虚指着。
傅棠偷摸用扇子戳了下她的胳膊,佩芷这才回过神来。她一向耳根子软,此软非彼软,而是听这些角儿的戏好或是话好,就忍不住打赏,孟月泠显然是戏好一类的,潘孟云则是话好。
她便随手从食指上拽下枚素面镶金的红宝石戒指,塞到了潘孟云手里,说起客套话来:“刚刚在台上也没赏你点儿什么,就把这戒指送你罢。”
潘孟云双手接过:“谢姜四小姐的赏,您下回来知会我一声,我上包厢给您敬茶去……”
佩芷发现他看过来的眼神更脉脉含情了,暗道不妙,打算叫傅棠走,一扭头就看到傅棠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向门外,那儿站着的可不是已经换好常服的孟月泠。
他一张脸冷着,看向佩芷也没什么笑的意思,潘孟云还好死不死地送上去触霉头,朝着孟月泠举起了手里的戒指:“表哥,你看,姜四小姐可真局气。”
佩芷眉头直跳,瞪了一眼罪魁祸首傅棠,正想开口向孟月泠解释。
可他凉飕飕地开口,却是回潘孟云:“驴拉磨挂根胡萝卜就成,给你脑瓜顶上挂枚红宝石戒指,你能把戏唱得不像驴叫么?”
潘孟云脸上挂不住,撂下了手,其他的人都隐忍地笑了,包括佩芷。
只有傅棠笑出了声来,随后悠闲地跨过了门槛儿,留话道:“得了,戏看完了,爷回府了。”
也不知他说得是台上台下哪一出戏。
孟月泠看了眼佩芷,说道:“还不走?”
佩芷讪讪点头,他就转身下楼了,她紧跟了上去,无暇顾及潘孟云如何。
刚出了凤鸣茶园,他转身把手里的汤婆子塞到了她的手里。佩芷触到一股热流,抬起手一看,正是去年她塞给他的那个,秋香色的套子上打着络子,上面绣的是双兔闹春,凑近了还闻到股皂荚的清香,想必是他让春喜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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