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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跟我说这个,我不想听。”
林询看了眼挂在衣架上的吊瓶,对面墙角还垒着三两个纸箱,他仍在公寓里,这是陆原的房间。窗帘拉了一层,阳光笼在被上,空调温度被调高了,但身上却仍像是冷的。睡着时没知觉,醒后手脚与背上的僵麻愈加清晰,像又被缚带牢牢固定了一整晚。
林询倚着床头。过去发生的那些事,在病痛席卷时重新冒了头,在他昏睡的这段时间里在他脑海里一遍遍重演。他沙着嗓,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那天傅锐伤得很重,流了很多血,沾得他手上身上,满是猩红,渗进四肢百骸,洗也洗不干净。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见到他,他自己清醒的时间都很短。十天有九天在失控,药吃得太多,思想都迟钝,他似乎忘了些什么,但被些鲜血淋漓的手撕得稀碎,凑不起来。
他想见傅锐,但没人回答他任何关于傅锐的问题。某天总算有医生以外的人来了。
关善低头看他像看一滩烂泥。他告诉他,先前的手术失败了,傅锐的状况恶化,他们换了治疗方案,但治愈的可能性依然不高。他的身体状况也无法进行人工腺体更换术,如果在一个月之内还没有起色,傅锐就会死于长期信息素紊乱造成的多器官衰竭。
林询掐着自己的手痛哭,几乎要拗断指甲,嗓子很早就哑了,喊出来都是嘶哑仿佛带血的哀鸣。
“听说你们是朋友,那就共苦吧。”
刚开始林询还不大能理解他的意思,但等推进静脉的药剂起效,他就完全清楚了。
信息素失衡的相关症状迅速出现在他身上,无限放大的压抑感令他胃里翻涌几欲作呕,热流与冰泉在血管里碰撞不休,杂陈的气味在鼻腔里刀割般乱撞,呼吸道里甜腻苦涩与辛辣绞成一团,感官像被搓扁揉烂又摔碎。不是被一刀捅穿肺腑的剧痛,那从里而外撕裂开的细密疼痛遍布神经,他连喊都喊不出来。
“这是你送给他的东西。以后每天,我也送给你。”
针剂每天都有,注射后症状会持续近两个小时。林询很多时候不清醒,但药里面似乎掺了别的东西,他在这两小时里总能保持清醒。两个星期后有了一定抗药性,一个小时就失效了。
到了第三个星期,药停了。他没有如释重负,反而更加痛苦。
承受相似的折磨,还可以欺骗自己是在偿还,无处偿还了,罪恶感便更为血淋腥臭地绞杀他。而且同时,他的时间又陷进一片混沌,今天明天昨日,分割不开。
“对不起,全部的事都……”林询压着手背,里面横着一根注射针头,这外来物把药液输送到体内。但他总觉得全身污浊,无药可救。
“现在和以前,我都……”
“如果不是你把水都喝完了,我一定整杯倒你头顶上。”傅锐把他的右手扯下来,怕再晚些,针头都要扎穿手背,“有些话,说一次两次我由着你,来来回回说,我就要犯恶心了。你当我是什么,变态自虐狂吗?你要真对不起我,我还天天死皮赖脸贴着,我有病啊?”
“你没有,”林询抽回手,轻声道,“我有。”
蹲回椅下的荔枝这时跳上了傅锐的膝盖。傅锐的火又给它踩败了,他扫扫它的下巴问道:“它叫什么?”
“小月。”
“哪个小悦?”
“大黄的那个小月。”
“真恋旧。”傅锐把荔枝放回地上,它在他脚边伸个懒腰,便又蹿出房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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