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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跑步的姿势很奇怪……崔适之突然明白,她的手臂有伤,她没有伞,还只穿着一只鞋子,这么凌厉的风雨,她要往哪里去?
脱脱也不知道自己往哪里去,她很快就像一只淋透的狗,丧家之犬。她抖抖脑袋上的雨水,眼睛被射的酸痛,深一脚,浅一脚地胡乱走,辨不清方向。
“小娘子,小娘子!”有苍苍的声音喊她,脱脱回头,眼睛眯着只能看到头戴斗笠的老汉推车朝她走来,等近了,脱脱认出是当初载过她的老汉。
那时候,她也是赤脚从御史台出来。
脱脱嘴一咧,忍不住热泪直流:“老伯……”
“哎呀,我瞧着就像你,我记得你呀,快上车,我推你去平康坊。”老汉把身上蓑衣解下,朝她身上一批,动作重了,疼得脱脱又跐溜吸气。
“我不去平康坊。”她机械地坐到车上。
幕天席地的雨,打的人听不见,她又大声重复了遍,雨水顺着老汉颧颊的皱纹横淌不止:
“那你要去哪儿?”
是啊,我要去哪儿?天地何其大,但没她的容身之处,脱脱有一瞬的迷茫,她很快道:“去崇化坊!”
老汉道一句“好嘞”,在苍茫的雨幕中,拉着脱脱,朝崇化坊的方向轧轧去了。
万幸,她以前税的破房子,墙头坍圮的更厉害了,门从外头闩着,显然无人再税,恐怕是嫌太破。脱脱不大好意思跟老汉说:
“老伯,我身上没钱,等下次,下次我一定……”
“罢了,罢了,小娘子,我见你两回都是孤孤单单一个人,看你年纪也不大,你自己保重呐。”老汉粗糙双手在破褡裢里摩挲半晌,掏出几枚通宝,好像瞧出脱脱手臂不方便,推了门,放到正在漏雨的堂屋里。
脱脱狼狈极了,她脸红着,嘴里说不要都是心虚的,她需要钱。
屋子年久失修,怕是租不出去了,当初,她们搬走时阿蛮十分豪气地把旧到不能再旧的物件全留了下来,户主没动,大约是想等着给下一个租户用。老汉给她生了火,烧半锅水,舀到陈旧的木桶里:
“小娘子,洗把脸吧,我小老汉不能帮你什么,我看你受了伤,明日雨停去抓些草药,日子还长,你自己珍重呐。”
脱脱哽咽无声,拼命忍着不哭,等堂屋里只剩自己一人了,终于再忍不住,放声恸哭起来。
“文相公,你若听得见,保佑我找到真凶,一祭奠你在天之灵,二洗刷我春万里的冤屈。”她跪在地上,对着文府方向,叩了三个响头。
她打着哭嗝爬起,忍痛翻出件旧裙子,颜色发乌,可被阿蛮洗的干干净净,脱脱睹物思人,又哭号半晌。用热水潦草擦过身子,换下衣裙,倒头睡去。
雨声潺潺,打的窗底凤仙花株东倒西歪,脱脱迷糊想,等到了六月,她还要来摘花染指甲。
眼前光亮一刺,脱脱倏地睁眼,她警觉低喝:“谁?”说着一咕噜翻身而起,脸上睡意霎时褪得一干二净。
是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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