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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举史无前例,”何栀晴陡然有了想哭的冲动,她在这场与女帝的简谈和对视中红了眼眶,道,“民女替自己,也替大乘万千女儿家,拜谢皇上。”
说着跪下去,行了大礼。
贺沧笙起身相扶,无意间触到何栀晴双手冰凉。于是她将汤婆子递过去,负手站在亭边。
月亮也似乎有所偏爱,此刻独笼在她身上。这身姿纤弱的女子肩上扛起的是大乘的将来,也是这片土地上所有女子的希望。
“朕以女子之身登基,开放女子入学入朝,重用寒门,未弃边疆,这些事有人喜欢,也有人记恨。可朕不会后悔,朕还要与阿屹结百年之好,不管朝臣怎么看。”贺沧笙回身看着何栀晴,缓声微沉,“世事自有后人评,又或许他们很快就会忘记贺怀歌这个人。可人只活一世,来去皆轻,不过是中间几十年尔尔。龙凤尚且尊卑未定,今世所传鸟王啖龙图,又传有凤嗜龙脑[1]。既已来到这天地间,要走这一遭,就算不能如愿,也要拼一回。”
她微笑,身上的傲然和眸中的深邃来自于无人可仿的经历。
纵我非丈夫,也遂凌云志。
“且乐生前一杯酒,”她似是吟诵,又像自问,“何须身后千载名[2]?”
两人这晚也算是促膝而谈,分别时已近子时。何栀晴出园,迎面正遇上才忙完公务从朝世堂中出来的温绪之。
她还是做不到那样洒脱,一瞬间攥紧了巾帕,道:“温先生。”
“何小姐。”温绪之眉间略带疲色,向她行礼。
何栀晴还礼,风撩了她额前碎发,眼眶里的酸意就这样消失不见。
“先生,”她抿了下唇,“先生定好几时离开京都了吗?”
“待圣上成婚之后。”温绪之和她隔着段距离站,回答道,“如今万向新荣,民生政务太平,不才便不久留了。”
他穿着空青色的绒衫,木簪挽发,看着的确不属于周遭的繁华。他是那么儒雅,又是那么冷漠。
他没有问,但何栀晴要告诉他。她道:“我也要离开了,不与你同路。”
“啊,”温绪之双眼温润,道,“不才往南去。”
何栀晴沉默片刻,道:“我往北去。”
她在这一刻忽然想起了贺沧笙挺立的影,笑起来,温婉又期待地道:“我要去看看没见过的草野,边关无垠的白雪,还有库洪山。”
温绪之也笑,点了点头。他看着何栀晴,前几日的薄雪还没有化,寒风中就又夹杂了细小的雪花。温绪之抬了抬头,道:“下雪了。”他无声而叹,然后看着面前白雾消散,“这大概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
何栀晴伸出手,道:“那便给先生提前道声新岁平安。”
“新岁平安。”温绪之沉默半晌,道:“抱歉。”
这一句比任何委婉或者直白的拒绝都令何栀晴动容,鼻尖的酸涩她没能抵住,泪流了下来。她在夜晚的昏暗里快速地拭过了眼角,但温绪之还是看见了。他几度开口,最终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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